首页 -> 2005年第9期

村庄史及其它（组诗）

作者：李满强

　　六盘山的落日
　　
　　六盘山以西
　　一只喜鹊跃上了盛夏的肩膀
　　六盘山以东
　　西海固风雪苍茫
　　
　　落日！
　　他挥动黄金的扫帚
　　自西向东，依次归拢：
　　温情的羊群
　　厌倦的乌鸦，以及
　　川流不息的312国道——
　　
　　是的，天色已晚
　　而我还在路上
　　
　　玉米地
　　
　　路过山梁的时候
　　谁在风中细细软软地喊你
　　回头的一瞬
　　你被一地青枝绿叶击中
　　
　　玉米，这谁家无意怀孕的新娘
　　怀抱村庄里最小的孩子
　　从夏到秋。那么忠实地站着
　　
　　她要等到收割她的男人
　　她要等他把自己挂在他家的屋檐底下
　　
　　栽树苗的人
　　
　　他扶住了那株瘦弱的杨树苗
　　而风摇晃他同样瘦弱的身体
　　
　　不远处
　　一只手舞中蹈的塑料袋
　　一不小心
　　走漏了沙尘暴提前到达的消息
　　
　　大风吹：
　　吹动了他花白的胡须
　　吹不动他脚下展开的根须
　　
　　风沙平息——
　　大地复归于安详
　　一株鲜嫩的杨树苗
　　站在了春天肩膀上
　　
　　秋天的大地颗粒归仓
　　
　　我注意到一只蚂蚁
　　在大路之上。它旁若无人
　　试图搬动一颗无家可归的谷物
　　
　　而它竟然搬动了——
　　
　　红：层林尽染的群山
　　黄：金盏菊溢出的笑声
　　蓝：雁群搅动的天空
　　还有日复一日的劳作
　　渐次冰凉的汗水
　　大地之上：
　　父亲们再次生动的表情
　　
　　在风雪抵达之前
　　阳光还在普照
　　回家的人，已然上路
　　
　　给远方的亲人写信
　　
　　现在，我终于可以平静下来
　　让这些腐败而温润的气息
　　慢慢浸入我不再年轻的躯体
　　
　　这个秋天的下午让我疼痛啊
　　 ——
　　我要燃上一炷香火
　　我要在阳光里净手
　　我要像一个称职的考古专家一样
　　在内心深处
　　反复摩挲你们陌生的面容
　　
　　是的，我将义无返顾地写下：
　　一片树叶在风中凋零的姿势
　　一朵菊花最后捧出的火焰
　　
　　我还将写下我的内心
　　已如这秋之大野：
　　空旷。坦荡。无所遮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