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野蛇草香的荒凉随风飘荡（组诗）
作者：伊 路
回想那一个午睡醒来
那一个午睡醒来
四周是穿堂风的荒凉
野油菜的荒凉
乌桕树上的白籽和狗的吠叫的荒凉
荒凉推开我身体的边门正门后门
我是荒凉的过道
我能感觉它们活着
想念它们
那宽宽大大的飘移的样子
那哀苦的香味
我想它们再回到身体来
想要一篮子荒凉一盒子荒凉
我像羊一样想吃青草
我想让头脑空出一个搁层
置放荒凉让思想和精神
有这样的朋友
想借一小块荒凉
做情感的扣子
想用荒凉做一条楼梯
一道回廊一张长凳
放在屋里
那几个被荒凉走穿的人
他们的声音多么远
我想获得这样的一截声音
回想那一个午睡醒来
像想起老祖母的一个楠木箱子
里面装着银镯象牙珠 陈年的丝帛
又像看见茫茫大海上的古船
亚麻色的帆篷苍鹰般孤单
那样的山坡
我喜欢那些有着小灌木的山坡
和我一样喜欢那样的山坡的
还有蜜蜂蝴蝶各种各样的虫子
还有天庭的眼睛太阳的嘴唇
我在那样的山坡上走着
以为自己不是自己
以为不是在世界上
我摸了摸凸在一侧的石头
它已在静静地幸福
我在那样的山坡看见的都是明亮
它的阴影被明亮照亮
我于是也看见自己的阴影
变成明亮
我觉得自己薄了透了虚弱了
有倦意从锦绣盒子里倒出来
四周是密密厚厚的隆重的温暖
热热闹闹的新鲜灿烂
野蛇草香的荒凉随风飘荡
我的心灵依偎进这样的毛毯
我像糖一样溶化了
有什么在纵容
整片山坡也跟着溶化
黄澄澄甜蜜蜜地散射着光芒
我无法从那样的山坡里全部回来
又弄不清哪些地方和它连在一起
在阴郁的日子里我会在心里喊着
那样的山坡那样的山坡那样的山坡
明知道它听不见
明知道它隔着茫茫的惊涛骇浪
在车窗里看见一个农妇
那么多山峦那么多田地
她晒白的衣裳像粉蝶闪现在其间
那么大的天空下只有一个人
那么多狂野的植物中只有一个人
她一移动昆虫就大叫
豆荚 无花果 灯笼瓜就摇晃
流动的树汁草汁就慌乱
她是一个寂静
她的寂静和暖风飘在一起
她的寂静和阳光铺在一起
她的寂静爬上了空气
她的心灵在哪里
她每天走过的小路有新鲜的黄泥
白色小羊的眼睛像最小的深潭
很大的鸟在旁边的林子拍着翅膀
远处有黑瓦的屋低矮的门墙
她如果到小河沟洗衣裳
深山的凉气拂过她的手背她的腰
她有没有想着今生来世
想一想明天的日子和深情
远处的山梁多么严峻
蓝天白云多么严厉
天地间有沉沉的不幸
她壮实的腿是生机勃勃的忧伤
她丰盈的手臂是温暖淳厚的悲凉
她是什么的总集合
一起变成了寂静
我们的车子很快就过去了
想着她现在离我有多远
过一会儿离我有多远
忽然就记起我们同在地球上
此刻正随着那球体朝一个方向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