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词与物（组诗）

作者：殷常青

　　船
　　
　　一只船来到了大海——
　　时间慢下来，慢下来，
　　像一只蚂蚁来到广阔无边的生活。
　　
　　一只船来到了大海——
　　在黑暗的月光和细密的繁星中，
　　一只船像心跳一样，不知疲倦。
　　
　　一只船来到了大海——
　　你看到的是丝绸中包裹的一把剪刀，
　　生活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破绽。
　　
　　豹
　　
　　一个词语就是一把时间的刀尖，
　　一根线必须从岁月疲惫的针孔穿过，
　　一只豹子靠着地狱，睡着或醒着——
　　
　　它年迈，而看不出困倦，
　　它看着从黑暗中走过的爱情，
　　合上的眼皮还会睁开。
　　
　　别来惊动，别来打扰，
　　一只侧卧的豹子，多么安静，
　　看着我们沉默，在不同地方变老。
　　
　　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我踮起脚尖，
　　我看到豹子的眼睛有一丝火苗闪动，
　　像一面破旧的镜子后面匿藏着执著与热爱。
　　
　　迁
　　
　　我喜欢上了这个词，
　　就像一条鱼喜欢上了水，
　　就像一只雁喜欢上了不停的飞翔。
　　我喜欢把自己逼到一个角落，
　　又摸黑找到广阔的世界。
　　我喜欢在这个世界落满我的脚印，
　　像树叶或者雨点。
　　我希望我喜欢的那些好地方，
　　在我到来之前暂时停下来。
　　
　　路
　　
　　我有一个春天，
　　有一个欢乐的匣子被打开，
　　一个亲近的人从我心中去了外地，
　　那是另一年的事情了。
　　我有一首诗，没有写完，
　　风吹过来，纸页泛黄。
　　我有一个房间，落满了月亮的灰，
　　在我的身体里。
　　我曾经有一个花园，
　　闻到过销魂的香气，
　　但不能说出哪个是最爱的花朵。
　　我有一个春天，却挣扎着要跑出这个春天。
　　我老了，身体里的血液、激情、骨头们，
　　也都老了，
　　我不敢再往深处走了，
　　我要像所有人一样生活下去。
　　
　　渴
　　
　　渴的时候多好——
　　渴的时候，
　　就是身体里的骨头、肠胃、肝脏，
　　像不听话的小兽，多么健康。
　　渴的时候多好——
　　渴的时候，
　　就是身体里的命运、爱情、生活在渴，
　　在渴望加入到春天的早晨。
　　
　　渴的时候多好——
　　渴的时候，
　　我知道在这世界，还需要一路小跑，
　　这生活，还需要久久地逗留。
　　
　　细
　　
　　像针，像针孔一样细，
　　像穿过针孔的线一样细地热爱着生
　　 活，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不被人注目。
　　我的腰就这样一天天弯了下来，
　　我就这样把那些细细的热爱，
　　像水一样细细地倒了出来。
　　
　　如果这些热爱不会发出声音，
　　如果这些热爱一倒出来就被风吹散，
　　生活的眼里一定蓄满了泪水。
　　
　　诗观： 我对诗歌的迷恋可能缘于对比喻的心爱，是比喻让我保留了自由想像的权利，并刻意保持这种权利的鲜活和生动，是诗歌让我总能够在比喻中发现血缘——总能通过它找到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