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冬天（节选）

作者：胡　弦

　　一
　　
　　冬天旧了
　　伴着它的桉树的摇晃
　　
　　伴着自行车铃声抛出的裂纹
　　早点摊升腾的白色蒸气
　　少女在变旧
　　
　　十九路车转过弯来
　　一眨眼，皱纹
　　像新的线路
　　好日子坏日子挤在一起奔跑
　　
　　路灯亮了一夜，疼在它的身体里
　　跑累了
　　现在，它缓缓睡去
　　
　　二
　　
　　冬天旧了，想写一首诗
　　笔尖里流出的
　　却是一场大雾
　　
　　爱情消逝，寒风低吟
　　衣服上
　　拍落的灰尘像浪费掉的才华
　　我曾热爱的鸽群
　　正像废渣一样倾倒进楼群
　　
　　冬天旧了，抬起头来，天空
　　灰蒙蒙的
　　从前，那里洁净，高远
　　现在，已改成了公共垃圾场
　　
　　三
　　
　　街边的长途，旧报纸
　　滴水成冰
　　但还不足以阻止
　　一个人在文字中痛哭，然后
　　面带笑容溜回尘世
　　
　　这薄雪后的清晨
　　上班的轮胎一路打滑
　　吊嗓子的人
　　取出了折叠在体内的梯子
　　
　　而在汽车站
　　一个小偷正遭到殴打
　　他绝望地抬起头，眼里
　　盛满雨水
　　我也突然泪流满面
　　
　　四
　　
　　北风呼啸。河里的芦苇
　　苍黄，而细节在变硬，连成一片
　　像佩在腰间的薄冰
　　
　　谈话的声音一再中断
　　——被什么困扰，眼睛里
　　幻影无数?覠
　　你发白的身子，摇晃。你的心
　　沙沙作响
　　
　　五
　　
　　北风，哦，西风
　　山川与河流
　　一凉到底
　　
　　多少叶子躲进了洞穴
　　多少掌声
　　正在我们的手掌上腐烂
　　
　　(胡弦，现居南京，供职于《扬子江》诗刊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