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西安的背影（组诗）

作者：耿　翔

　　西安碑林记
　　
　　一管手工的毛笔
　　一锭手磨的墨，几千年深长的呼吸
　　被一群集体舞蹈的汉字
　　或阴或阳地，留在一堆
　　石头上
　　
　　只有阳光的力量
　　沿着时间的毛边，才能装帧起
　　这部用黑和白，听写心灵的长安之书
　　而飘逸其中，一个王朝的背影
　　在谁呼风唤雨的笔下，曾经临摹得
　　云舒云卷？陪一株隶书一样的
　　古槐，我在石门颂前
　　仰望和倾听
　　
　　告诉碑林，只有把脚步
　　放在它的长廊里，只有把目光
　　放在它的前额上
　　才知道笔墨自由的诗篇，被长安收藏
　　而领我在异端或夹缝里
　　展露人性的锋芒
　　是挤满石头的汉字。追问在乡下
　　触摸过石头的手，今天敢不敢
　　触摸另一种石头
　　
　　扶住一块碑石，我在笔墨
　　几千年黑白的呼吸里，听到历史
　　也站在一册山河前，开始磨墨
　　润笔和运气
　　
　　雨中的半坡
　　
　　斜织在绕城的河流上
　　一张雨丝的网，沉入千年
　　替我把一群人，日常守护着的图腾
　　打捞上岸
　　
　　半坡，盛在陶罐里的半坡
　　画在鱼纹里的半坡，被谁抱在怀里
　　又放置在水边？借助雨声
　　一块残缺的人面鱼身陶片，告诉我
　　半坡上的秘密
　　一只泥做的埙，藏在
　　斜织的雨丝里，一曲比一曲
　　吹奏得隐秘
　　
　　而雨中的半坡，献出睡莲
　　把一位女子的身影
　　锁定在独木桥上。她骨质的手镯
　　在河流拐弯的地方，碰响我的目光
　　碰响，半坡上的草木
　　开出的花朵。沿着雨丝的角度
　　我发木的手指，从他身后
　　触摸天空的高度
　　
　　其实，我很想知道
　　一只带有裂纹的陶罐，在多少人的
　　怀抱里，安静地躺过
　　
　　读《梦回故里》致晁海
　　
　　没有泥土的长安
　　离你很远。而没有浮色的水墨
　　落在关中的哪一个方位，都是一纸悲怆
　　都像在平原上，生出万千
　　气象的汉冢
　　
　　一个人的身子
　　退出别人的宫殿，一个人的感觉
　　进入母语的深处，而一个人的声音
　　撞击在一头牛，或一群女麦客的镰刀上
　　会让我们突然把心
　　收缩得很痛。长安无绪的风里
　　一片水墨，吹开大地的枯涩
　　却把烧出秘瓷的泥土
　　吹向天空
　　
　　关中平原上
　　你神秘的墨团落下来，就是洗涤灵魂的
　　凄风苦雨。而一个人的身子
　　和一群人的身子，都在纸一样的
　　泥土上面滚动。沿着大地
　　或水墨的皱褶，那些挣扎得
　　身影模糊的人
　　在平原和我的视野里
　　永远是一座丰碑
　　
　　没有泥土的长安
　　其实离我也很远。只要熟读过你的水墨
　　梦回故里，就有一片温暖的
　　泥土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