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虚构的城堡
作者:高咏志
一
我以为的诗,是在人性与神性之间闪现的语言精灵。她寄身于真实的生活细节或幽微的生命体验,甚至进入暧昧的潜意识,在联结日常与神秘的钢丝上走着微妙的平衡。
我企图用汉语的砖石,为诗——这个语言精灵,造一座纸上城堡。十多年来,我笨拙地打磨自己的手艺,努力把这个活儿干得出色,干得干净利落,而不是拖泥带水。跟灵魂和天堂一样,我要完成的也是一座虚构的城堡。
二
我向往灵性的诗。灵性是感性与智性的统一。一股灵气凝结成无形的诗之核。这个核可以是十分透亮的,也可以是模糊的、歧义的,更多的时候,它存在于诗的背面,要我们翻过来掉过去地找,但我们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呼吸和力量。
灵性的诗是活的,能够飞翔,飞得高远的,可以穿越时空的界限。但它是从现实的地面起飞的,是一种脚踏实地的飞翔。这种飞翔与音乐一样,在感觉上,需要数学的精确性。灵性的诗,最大限度地取消了功利性,它的价值在于无用。袁枚说,诗如眸子,一道灵光,连金银屑也揉不得的。卸下世俗的重,甚至甩开“载道”的古老契约,与日常生活不脱不粘,使它获得了飞翔的轻盈与自由。灵性的诗同样是一门手艺,类于作坊匠人的手艺,一门制造飞翔的手艺。打磨和修炼是诗人毕生的功课。
灵性的诗是内心的宗教,是信仰。心灵是它的子宫,心灵的质量,决定诗的质量。宗教背景暗淡的时空,往往鲜有大师出现。
三
在诗的黄金国度,我一直寻找那条绵亘古今中外的灵脉。我喜欢袁枚的《随园诗话》,不装,不做,不失天真,骨子里是自信。我喜欢里尔克,这个诗的有神论者,用他卓越的技艺,挽留了诗的那份神秘。我喜欢里索斯.扬尼斯,在日常经验上,吹一口有点荒诞的灵气,让它飞起来,真是好手艺。我喜欢西尔维娅.普拉斯,一个天才的病人,在与尘世分裂的三十一年中,用一枝笔呼吸,灵性在刀刃上往深处走,我叹服她感觉的精确与深度。
四
“现实既不是真的,也不是假的,而是词语的”廿拉康卅。说到底,语言与想像是诗的双翼。至于日常生活,那是空气,不可见,不能离,不必说,诗在一呼一吸间,已将它化为事与物的擦痕,情与思的痛感……诗的灵与肉在词语中生成。但诗的词语是一种带电的词语。这电,是自庸常向上拼命一跃的动力,是“诗有别材”的“别”之所在……它制止诗平平仄仄的韵脚滑向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