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在雪里酣眠的梅(组诗)
作者:瘦西鸿
瘦西鸿:本名郑虹,1965年年生于四川仪陇。1981年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已在《人民文学》《诗刊》《星星》等国内200余刊发表诗歌作品1500余首。主要代表作品有《蛇说》《轻与重》《一把刀子的内伤》《方块字》系列等,入选过《九十年代主潮诗歌》《大学生喜欢的100首诗歌》、2002至2005年几大年选等50余种选本,获“四川省文学奖”等各类诗歌奖10多次。已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诗集《只手之音》和散文集《如此干净的身体》,另有诗集《方块字》及旅行诗书集《瘦行书》即出。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抱雪而眠
要用多少火焰的灰来捂热我的手臂
苍凉的僵枝张开在大地上
要用多少夕阳的翅膀去搭一个草窝
渐渐变淡的身影被夜色掩藏
像仙人的声音一片一片飘下来
割掉这些挂在窗帘上的灯
在夜里雪发出了黯然的光芒
穿过庭院深处的月色在途经芭蕉的那瞬
她踉跄了一下又站住
要用多少狂风才能吹熄内心的风暴
我正在张开的怀抱虚惊了一下
是身体里的雪要飘落出去
前世的幺姑怀抱琵琶
沿一支古曲走进后山
已是冬天没人去照看的孤坟
把几只石头的眼睛睁开
那是雪吗飘下来
在夜里那是雪所举起的呼唤吗
沙沙沙石阶一级一级地矮下去
站在天井中的我是谁满手沾染的是谁的体温
不如就席地而坐在月色深处
让声音盖过来
一张一张雪的面孔多么遥远
像仙人的前缘来到面前
举手去揭却是一挂刺手的冷
雪里的女子
穿白衣的女子让冬天战栗
她举起苍茫的手指收割天空和光芒
一场迟到十年的雪
让上午九点打开的窗子不再空洞
她拢了拢头发那些飘到面前的雪
和爱情一样短暂
我看见她忧伤的目光落地无声
像上帝一样转身一把好风
扶着瘦削的枝头往天空上爬
她寂静的身体飘起来
天庭的歌声是她今夜的衣衫
“而枝头的隐藏多么暗淡
雪从昨夜一直下到中年”
空荡的声音传到了天外
一个叫梅的女子她的白衣被时光解开
粉红的肌肤照亮前世来生
一片一片的雪擦拭着她的身子
融化的经历已在夜里成冰
让我再次写到梅
为什么夜里要有那么多冰渣挂上枝头
当我从梦魇中惊起沉睡的身体
掀起比海潮更凶猛的潮声
惊落窗外枝头上寂静的月色
为什么是一片惨白在中年之夜
多少春天的红晕被一张张白纸虚耗掉青春
欲望之火被蛛网尘封连灰烬的涎液
也漫过了在岁月中挣扎的年轮
为什么走过险山恶水看尽人情冷暖
最终只不过是轻抚镜上的一层薄霜
把自己的脸拭净而那被水银包裹的黑
却被夜更早地霸占了心房
为什么要是梅这不幸的女人
寒意剥开她的衣衫却被我更加落寞的一瞥
击中她的战栗在岁月曲虬的枝丫间
反复被我黑色的笔头划伤肌肤
为什么我总是残忍地对爱下手
在如此艰涩而漆黑的夜里是什么样的欲望
让我再次写到梅写到她远走他乡的芬芳
和挂在我身体枯枝上的这一抹苍凉
在海边想到梅
在比沙滩略高一些的丹崖上
有一只海螺张着空洞的嘴
向着大海呼唤
多么浩淼的大海藏着一滴水
那是喂养了海螺的一滴记忆
还是海螺抛别的一滴残忍
或者就是海螺的一滴泪使大海变咸
变得更加汹涌一日三次的潮头
也舔不到它呼唤得干裂的唇
是先有了海螺一声声的呼唤
年复一年才有大海的汹涌还是先有海的汹涌
才有了这年复一年呼唤的海螺
还是海螺和大海从两小无猜
到走失在人海里从此隔着无限的距离
才有了这一日三次的潮和汐
在比沙滩略高一些的丹崖上
有一只海螺张着空洞的嘴
向着大海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