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角蟹：我的兄弟（组诗）

作者：陈作二

　　消 息
　　
　　我和摩托车在福厦公路上像颠簸在浪间的舢板
　　被冷风偷袭的思想掌控不稳回家的方向
　　钻进被窝的冷消息使我更加颤抖
　　突然明白：起风啦!降温啦!变天啦
　　
　　出 海
　　
　　可以想像：他们把蟹网拾掇得比棉被更整洁
　　把油箱赡养得比腹肚更有饱嗝
　　把红柴汁浸染的帆拉得比正月初六的日出高些
　　把机车唱得比南音甚至比国歌都入耳
　　把最后湿漉漉的脚印从咸水淋淋的沙土码头
　　连根拔起的时候，多少只角蟹在他们心中横行
　　六个姓王的后型村渔民，像从一扇家门走进另一扇家门
　　出海，在自己的海面上，在船过水无痕的田园里
　　追寻角蟹沉浮不定，左右难测的游踪
　　
　　沉 浪
　　
　　浪总是一次次离岸远去，漂泊海上的生活
　　又一次次簇拥着奔岸而回
　　被海水泡白的指关节一次次叩响石头家门
　　后型村的梦每每在潮涨时刻被海腥味叫醒
　　正月初六的后型村沙土码头，六朵浪花
　　驾驭一个巨浪，去深海开花结果
　　浪沉没了，六朵浪花掉进海里
　　两朵被打捞起来已不再开花
　　四朵不再浮出水面，可是变作角蟹
　　在熟悉的蟹领域里与蟹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今日的后型海面无浪，只有海呜咽声的
　　罅隙里偶尔传来一两声角蟹的窃窃私语
　　
　　兄 弟
　　
　　四位后型村姓王的渔民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可是现在我的呼吸在凝固，血液正在变色
　　四个织蟹网和扫角蟹的行家里手，四朵雪白的浪花
　　哪里有这样的网?谁能织这样的网
　　捕捞兄弟的呼救声甚至腌制的未寒尸骨
　　
　　灵 堂
　　
　　遗像的身边没有遗体
　　刚刚放大的黑白照片像站立起来的海面
　　向我和后型村迎面砸过来
　　砸得咸涩的海水从我的双眼汹涌而出
　　砸得整个后型村直喘粗气，不能说话
　　
　　牵 手
　　
　　我更愿意说憨呵和阿凸这对渔家夫妻
　　更像一对鲎。这种节肢动物
　　生活在海底最接近泥土的水层
　　吃些小虾小蟹过日子，并且生儿育女
　　没有爱情，只有形影不离
　　岸边，水里，白天，黑夜
　　咸时一起咸，淡时一起索然无味
　　白时一起白，黑时一起暗无天日
　　正月初六的太阳回老家过年还没来上班
　　公鲎憨呵扫蟹时就丢失了回家的那缕阳光
　　母鲎阿凸身体的阴影迅速长大
　　笼罩了整个后型村
　　
　　搜 索
　　
　　在浪涛出其不意挺直腰板的海平面
　　在北风被冻得呼呼打咳嗽的海平面
　　在扫蟹船翻身歇患的海平面
　　把整个后型村的扫蟹船
　　像一把浮标撒遍初春的海平面
　　海平面乖巧得像一面镜子
　　太阳提着自己的灯笼也下来晃荡
　　没有风，没有浪，没有一丝半缕死亡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