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7期
打瞌睡的老人（外二首）
作者：叶 晔
旧房子都是低矮的过去
大面积的鸟粪以及一个时代的碎裂
没有人来翻修
但椅子，我怀疑是他的骨骼
颤抖了一辈子
却从来没有站起过
打瞌睡的老人
村庄正从眼皮底下消失
偶尔醒会儿，便铆足了劲咳嗽
更深一层：身体内有着劈柴的声音
皮肤上阵阵战栗
这是个年久失修的人。另一个
正对着老夕阳发呆
哦，离大地越来越近了
连肺部都长出了荒草，风声里
他们清了清嗓子
“衰老是我们的父亲！”
一阵更大的风立即跟上，掩没了内心
冬天又至
棉花都种在天上
回忆让一个人过着两个冬天
晒过的去年已经破绽百出
如今，冬天又至
我发誓，满山满冈撒下棉籽
这样，他埋在哪里
都不会冻着
对于那场大水，我只能这样想像——
上帝一发怒
村庄就是一群鸭子
快划啊，快划啊
……哎哟，连炊烟都学会了游泳
老父亲只冒了三个泡泡
此前，我答应过
但“没有时间”
去抢救
哪怕一片落日的衣襟
如今，冬天又至
我冷得像废墟，一个人
一根火柴
搂紧一堆火焰……
像一个老人
像一个老人那样怕死
在一棵树下微微屈膝
清晨微微屈膝
站起时，整座森林都是他的同伴
像一个老人那样健忘
常常把时间拨到从前
“怀念是在倒退中前进！”
像一个老人那样嗦
他把假牙拿下来清洗
只为了每一句话都变得干净
像一个老人那样耳背
他把“忏悔”听成“赞美”
他把“诅咒”听成“祝福”
像一个老人那样弱视
陌生的女人都典着大肚子
她们提前经过了学校……
像一个老人那样美死了
做了三十年爷爷
还戴着结婚戒指做梦
如果爱情是一把锯子
那就让它彻夜响着吧
像一个老人那样衰老
像一个老人那样慢慢衰老
永远也老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