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如梦(组诗)
作者:张新泉
在火葬场看录像
摄像头在焚化间看
丧家在隔壁的屋子里看
看司炉工娴熟的操作
——除了留下一小撮灰
其余的,都保证变成烟
有人因昏厥抬去抢救
有人扑向电视机,狂呼着
死者的名字,捣地掀天
轮到我们进去时
地上的泪水已深至脚踝
疼痛与悲绝
凝成四壁的苔藓……
荧屏上的火真大呀
门外,还有几具冰凉
在风中排队
谁在按动遥控器
下一位登场的
是谁?
从墙上伸出来
一颗油腻的头:
“三十八号——领骨灰!”
我看见迎而走来的暮年
他无远地朝我走来
看不清体态和眉眼
在宿命的浓雾中,我断定
那个正在挪近的影子
就是我的暮年
我出生时,他就上路了
我呀呀学语、血气方刚
我死去活来、阴晴圆缺
对他来说,都是些难免的事
都误不了最终的相见
地么,我还在襁褓中时
他就已经老迈了
他老迈着等我,在远方
等我最终与他合二为一
在路的那玫头,为我
计算着月月年年
那么,皱纹、咳嗽、喘息
都从他那里潜来
我至今入骨的憨态
也源自他那张老脸
花甲之后,秋就深了
从友人讣告中吹来寒风
从头顶四肢落叶飘坠
秋在提示,一场命定的
约会,已逼到面前
我这就动身
不带花束,不吹口哨
牵着那条名叫欢欢的狗
把微笑挑在眉尖
我将把那个雾中的影子
恭敬地迎回陋室
音乐正播放着归去来兮
红焰低舞的火盆
像一个自足的花园
狗在哭
一只老狗在哭
嗓音又沉又粗
直直又闷闷的哭声
像一节冰凉的枕木
哭了三天了
物管不管,驻片民警不管
同居一室的狗主人
也不安慰和劝阻
狗和人的悲痛
真有贵贱之分?
狗放悲声时,人就没有
寒凉刺骨?
何况已经三天了
何况是那种揪心揪肺的哭
何况从第二天开始
狗就像个老人
哀哀向世界求助
都说狗哭是不祥之兆
已经三天了。人啊,等着吧
只要那狗命一息尚存
就会把你们哭得
原形毕露
我看兰花
白日里,那兰是伏剑的君子
深谙文山墨海也是江湖
风雅可附,骄情不可附
纸有纸的陷阱,笔有笔的卑污
文亦歌兮,武亦歌兮
白日里,那兰阅尽浮名,高天极目
夜来时,那兰是梦游的女子
幽幽吐纳,醉了去路归途
让芬芳汗颜,令馥郁含羞
千花百卉,难禁她香风一拂
窈也销魂,窕也销魂
夜来时,那梦游的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