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盐碱地（组诗）
作者：张慧谋
复活的盐粒
祖先埋下的盐粒，三千年后复活。
它们像一地洁白的霜花，开满了整个天空。
冬天的风，一遍遍地扫过。像刀子。
盐碱地青光耀日。折射出
三千年前盐粒的饱满和凛冽。
折射出祖先们眼窝里的空洞和绝望。
一条狗从冻僵的厚土上走过
毛色灰暗。它在荒野里寻找骨头。
五十里地一马平川，空无一物。
盐粒在复活。游弋在夜色中的
萤火虫。是从先人的遗骨里
敲打出的一朵朵磷火
一根骨头
谁见过时间的牙齿?
可我见过时间吃剩的一根骨头
随意地扔在盐碱地上，被风沙埋没
又被风沙从深处挖了出来。
这根骨头，也许是我的某位先人
出远门时忘了带上的一件东西。
但它更像镌刻在石头上的一句话
毁我生命。还我骨头。
骨头里仿佛藏着一双眼睛
它鄙视天空的虚无，洞察世间万 。
风沙背后还有另一场风沙。
大鸟的翅膀覆盖过天空。
我听见时间牙齿咀嚼沙粒的声音。
姐姐啊，你背着陶罐去找水
从苦桑叶上走下来的姐姐
青涩而瘦小的姐姐。你背着陶罐去找水
走过盐碱地，刺眼的霜花泛着白光。
昨夜的寒气吹硬了土块。光脚丫的姐姐
内心的寒冷比寒气更寒冷。
盐碱地上天光普照。
姐姐啊，你背着陶罐低着头
小小的影子像一片又薄又枯的苦桑叶
被阳光大鸟的长嘴啄着走。
空陶罐里晃动着远古的水声。
姐姐的梦中，一道河水从干裂的唇边流过。
你背着陶罐去找水，姐姐啊!
你背着苦难走了一程又一程。
遥远的天边流消着一股泉水。
遥远的天边有一群黑羊在啃青草。
姐姐啊，天色已黑。
路再远也要回过头来看一眼
身后是你的村庄。你还要回到
苦桑树的枝头。
红树林
坐在湿地上的女儿，春天的女儿。
你穿一身细长的海草，头戴青枝绿叶
盘旋在天空的白鹭，是你的亲姐姐
隔着海岸的盐碱地，是你的娘家。
你嫁给了渔火。梦中的萤火虫
每个夜晚，都提着小小的灯笼在寻找
寻找你远去的足音，熟睡中洁白的盐粒。
潮汐的手轻轻拍着海岸。
星光下的柴门，半开半隐。
你的白马王子坐在海中央
满头卷曲的金发。他心静如水
干净的贝壳撒满了床边
这些让你欢心的小小的玩具。
渔网撒开，像满天的星斗撒开。
透过那些小小的窗口，除了看见渔火
你还能看见什么?除了看见夜色，
你还能看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