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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所军的诗（四首）

作者：金所军

　　词典深处的事物
　　
　　词典深处的事物
　　有的厚重有的肤浅
　　有的变质 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比如水井
　　我无法再描述它的清凉
　　无法想象它藏身的地方
　　
　　涌动在深处的河流
　　从词典流向大地的乌有之乡
　　再也找不到通透的井口
　　井神也畏惧了苍白
　　悄然掩面而去
　　放弃了尊严 神秘和幻想
　　
　　词典深处的事物
　　尴尬地蛰伏在纸质的中央
　　拥有丰富有含义 清晰的解释
　　常常被饥渴的心灵打开
　　被干净的手 脏乎乎的手
　　一再打开
　　打开词典深处的事物
　　打开河流
　　从凿出的深井露出头来
　　窥视不知所终的光采
　　整齐的井台 光滑的井壁
　　还有坐井观天的豪迈
　　
　　可惜水井褪尽了容颜
　　河充在词黄中沉默着
　　在纸上等待柔软的汇合
　　千年的流淌丧失了出头的井口
　　千年的喷涌
　　终于枯萎在辞典的深处
　　寂寞的越流越细的河流
　　更加寂寞的越来越厚的词典
　　这辞典中伟大的、平凡的事物
　　有的耗尽心血写着诗歌
　　有的孤苦伶仃砸烂铜灯
　　有的一夜成名天天销魂
　　
　　唯有水井黯然失神
　　回到家中铺纸研墨大发感慨
　　就像秋后的蚂蚱
　　天冷了 还要挣扎几下：
　　词典越来越厚
　　意义变得更加模糊
　　
　　细 节
　　
　　老妈打来电话
　　总要瓿一些琐碎的事
　　像当下的诗歌
　　极尽细节之能事
　　好像要看见我的表情
　　用细节使她的儿子回到身边
　　
　　她还要详细地说村里的事
　　絮絮叨叨
　　家长里短；
　　左手的三根手指一直发麻
　　可能药是假的
　　王老大的儿子和王老二的媳妇
　　打了一架
　　给你打电话最好不要管
　　家务事谁也说不清
　　
　　婵婵当天就有镇派出所回来了
　　罚了一百元
　　不是你曲里拐弯的电话
　　要罚三百元
　　活该
　　老耍麻将
　　
　　你父亲听了你的话
　　不去城里打工了
　　但在村里还忙着
　　这家盖房那家做事宴
　　他都去帮忙。
　　
　　老妈有好多事
　　总想一下就说完
　　电话线这么长
　　声音却很清晰
　　我在几百公里我外乡
　　听着老妈说话
　　听见院里鸡在叫
　　有时候
　　还听见老父亲响亮的咳嗽
　　
　　西北风
　　
　　刺耳的声音
　　变成了速度
　　寒冷的坚硬的奔跑
　　一种不知所措疯狂的空气
　　为雪花的降临吹干了大地
　　
　　吹得整个北方都奔跑了起来
　　几个月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那一年
　　把推门上学的弟弟
　　吹回了家
　　听着风声
　　发呆
　　
　　一个词语被轻轻地说出
　　
　　一个词语被轻轻地说出
　　轻轻地，慢慢地说出
　　死亡。与生存相背
　　
　　从词语变成事件
　　从汉语词黄的某一页
　　散发油墨味的崭新的词典
　　
　　到一个人，一个家庭
　　一场不可避免的变故
　　
　　改变了一些极其自然的生活
　　毫无诗意的生活
　　
　　因一个词语的出现
　　带来了比诗意更为直接的痛
　　
　　比生存更为现实的气氛
　　比永恒晚为迫切的焦虑
　　
　　一个词语被轻轻地说出
　　不想说也必须被说出
　　
　　金所军，1970年5月生于山西省原平市，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等，“赵树理文学奖”获得者，曾参加第21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黑》《尘世之情》《城或施家野庄》、诗文集《绝尘之船》、评论集《贾真诗歌赏评》等。现在屯留县委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