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与故乡辞（组诗）

作者：林　莉

　　辞别诀
　　
　　故乡，我这就走了，
　　那未说出的话，留待来年春天吧
　　到那时必可掏出心窝，临风播撒
　　春夜里，它们齐刷刷地长成新的椿树芽
　　而没有做完的事就全部归还给大海
　　看见那凌空的鸥鸟了吗
　　只有万丈浪花才配得上把它安葬
　　故乡，我这就走了——
　　病痛我带走，贫穷我带走，寒冷我带走
　　哽在喉的刺我带走，关节里的铁锈我带走
　　饥饿、阴影、悔恨，人间的苦我一并带走
　　颠沛的马背上，我仍不会忘记拷量我的心
　　故乡，我这就走了
　　请继续热爱，你版图上每一棵草木
　　每一个生灵，白发苍苍的爹娘，稚幼儿女，贫贱夫妻
　　是的，继续热爱，你端出的这半碗米饭的幸福
　　
　　河 流
　　
　　勿需害怕秋风催人老，暮色中
　　的河流换上了新鲜的血液，秋风中
　　它的河道开敞，水草肥美，
　　在霞光中的荡漾闪耀着金光
　　作为秋天不可忽略的一部份
　　我喜欢把河流比喻成大地的衷肠
　　其实一条河流从未停止过它内心的赞美
　　那个跟着河流奔跑的人飓然停止了脚步
　　他和暮晚的丘陵、山冈、一片飞扬的荻花
　　一起侧过了倾听的耳朵……
　　
　　晚风一再的吹
　　
　　晚风高一寸，就要碰落枝上的无花果
　　它的降落会使脚下的泥土更加松软
　　晚风再高一寸，五魁坡上啃着青草的十四只羊
　　同时抬起头来发着“昧——昧”的颤音
　　晚风还可以再高一寸，炊烟和流云变得抽象而模糊
　　晚风如果无限制的高，天空就空了
　　一些小石子因眩晕紧紧拽住大地的手心
　　而其实，晚风一再的吹
　　不过是扩大了墙脚边一粒芝麻籽的阴影……
　　
　　我数到七的这个夜晚
　　
　　数到七的时候，让马兰花开
　　让羊儿驮着成捆的香回到屋檐下
　　桃江河，你要转身就转身吧
　　今夜，我独自将流散的羊儿数到了七
　　如果旷野太黑，请为我端来明月这盏灯
　　锯松木的人、挑涧水的人、耕种的织布的、
　　赶路的、宿街头的人——
　　啊，这些贫穷的富裕的人，爱着恨着的人，醒着的睡去的人
　　相见的别离的人
　　我数着羊儿到七的这个夜晚
　　月光多么慷慨，照着东边也照着西边
　　照着左边也照着右边，照着我们、你们也照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