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我要去什么地方（组诗）

作者：马　叙

　　我要去向什么地方
　　
　　我跟在一个瞎子后面，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我是他的长句，是他身后无理的注释
　　我吃掉一些词汇，摸出一只眼睛与他对话。
　　他说：该死的天空。
　　——路边的石头比我先听到他的话
　　念头敲向黑暗中的空隙!
　　我左边的口袋，因此装进一个肮脏的闪电。
　　这样期待着下一刻：一个赤裸舞者的颤栗!
　　我在瞎子的后面，向时间倒卖两人间的距离
　　卖掉了快，再卖掉慢
　　这之间，心跳了两下，背影从他的背上滑落。
　　就这样，黑暗穿走了我的衣裳。
　　光明也同样穿走了我的衣裳。
　　我遇上的最后一个的雷霆已再没衣裳可穿。
　　哦，瞎子，我再也看不见你
　　下一刻，我要去向一个什么地方?
　　
　　山 间
　　
　　一支嗽叭把我送到了山间。
　　腐烂的落叶、禁烟令，沤烂了我的情感。
　　一株高大的杉树。
　　无数株杉树。一片杉树。
　　软弱的松鼠，正把一枚松果悄悄深藏!
　　此时我是自私的，左手摸着口袋
　　用面前的一片黄叶对比折叠的书信。
　　不阅读。不起半点波澜。
　　我来到了一条小溪旁。
　　我仍然不去回想我的前半生。
　　骨骼与肉体的清凉，削薄了情欲品质!
　　一条山路继续向上延伸。
　　它抬高了运输成本。唉，骡马队!骡马队!
　　
　　三段式
　　
　　第一是文字。一行写不出的长句。
　　它描述后退。后退者看不到最后一个字。
　　一只蚂蚁顶着否定过来。它招来更多的蚂蚁。
　　蚂蚁在数着蚂蚁!
　　接着的是姿势。倾斜着身体抽着卷烟。
　　在烟雾中我与无数的人交谈过。
　　你看，在室内，在大厅
　　我已记不起任何的人!
　　第三是健忘。云朵忘记云朵。
　　石头忘记石头。钢笔忘记文字。虚无忘记虚无。
　　我用一生忘记我的一生!
　　
　　昆虫在低声呜叫
　　
　　这是我喜欢的几枚钉子。它们占据了数字的前几位
　　——我从低处往更低处数，一、二、三。
　　并且说出：路边的那个人，一整天地在走着。
　　只有我动弹不了。落在我肩上的昆虫更亲切了
　　它的呜叫加厚了春天的铁锈。
　　所以你要对应我：捡走一枚钉子
　　你要在深夜时休息，让身子向上
　　我们的欢床此时会侧在一旁
　　那上面也有几枚零星的钉子，它们布置出夜色的一角
　　而此时，昆虫会兴奋地俯冲和运算
　　——一加一加一加一。是的
　　法布尔已开始惊讶，他的左脚提起
　　右脚在抽搐。一部影片在加长，一部档案被减去。
　　性别的峰巅运走了你的身体
　　从此孤独降I临了。它的颜色发蓝
　　从一条溪流出发，漫向喧哗的都市
　　而我始终坚持与亲爱的昆虫称兄道弟
　　并且数着钉子，把情爱的数学简化到底
　　并且用无色的黑暗封锁一扇窗户。
　　昆虫在低声地鸣叫。我听不到，你也听不到。
　　只有数字在发亮：一二、二三。一。
　　——一。一二、二三。一。
　　
　　往 下
　　
　　往下，是饥饿。是一个分币。
　　往下，它遇到了谈论。
　　往下，大海上的波浪在向上。
　　往下，在我还没遇到的其它的一些事中提取出一个。
　　这一个。我要小心地说出它。
　　说出，在昨天，在办公室的空间里
　　在走着的人行道上，在电脑的内存里
　　往下。就要触及它。但还有一些距离。
　　先触及的都是其它的一些。
　　先看到的也是其它。往下：
　　草在继续疯长，房屋继续被拆除
　　文字继续在出现，空气继续在飘浮
　　一个分币要搭上一张五元的钞票。还要搭上别的。
　　还有，谈论就要被作废。在打印机的出口
　　吐出一份纪录：明天跳过了今天。
　　往下。你好。
　　在一个往里注入空气的空囊中
　　遇到瞬间的膨胀——
　　我要在此保持虚无
　　保持我的一惯作派。
　　
　　在风中
　　
　　风吹起地面的一张废纸，多轻飘的小东西啊
　　再加上另一张纸和其它的纸张
　　再加上一座刚盖好的高楼
　　在风中，它们总是刹时变薄，变轻
　　再加上一座剧院，让故事变得简单和透明，猜它不需要太费神
　　让歌声抓起观众的帽子飞向城镇的上空
　　在风中，行走着的人会变得又傻又呆
　　让心情变废，把三天的事情洗白洗干净
　　再接着一阵风。一个孩子用哭声拉住另一个孩子。
　　另一个孩子用哭声拉住整个天空。
　　而这一天，我还想听另一个女人的哭泣
　　但是，所有的哭声都轻得我听不见，那些说话声我也听不见
　　只有风在吹过，在改写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在风中，我站上一小会。
　　我被摇晃着望着面前的街道、商店，以及那些行走的人。
　　一张从地面飘起的纸张带着我。从此以后
　　我为什么落不下，为什么我比纸张还轻薄?
　　看呵
　　——当风声静止，我已高高地坐在某幢大厦的尖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