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查尔斯·西密克诗选(美国)

作者:佚名


  舒丹丹 译
  
  查尔斯·西密克(Charles Simic)简介
  查尔斯·西密克(Charles Simic,1938—),美国当代著名诗人。1938年出生于前南斯拉夫贝尔格莱德。1949年随父母移民美国。1961年入伍服役。1966年毕业于纽约大学。1974年后在新汉普郡大学执教,现已退休。西密克著作颇丰,自1967年出版第一本诗集《草说了什么》以来,至今已出版六十余本著作,其中诗集达二十七本之多。1990年散文诗集《世界没有尽头》获普利策诗歌奖。1996年诗集《黑猫走动》入围美国国家图书奖。曾获古根海姆奖金和麦克阿瑟基金。2007年被授予美国第15届桂冠诗人称号。诗集主要包括:《古典交际舞》(1980年)、《诗选1963-1983》(1985年)、《不休的蓝调》(1986年)、《上帝与魔鬼之书》(1990年)、《失眠旅馆》(1992年)、《地狱的婚礼》(1994年)、《稻草人》(2000年)、《夜晚的野餐》(2001年)等。除诗歌、散文创作外,他还翻译了许多法国、前南斯拉夫诗人的诗作。
  
  夜晚的野餐
  
  那是天空,星辰寥落而广阔——
  我们每一个黑暗思想的家——
  它的门向更深的黑暗敞开。
  而你,像一个新来的挨门兜售的推销员
  在你展开的掌心里
  只是你自己跳动的心。
  
  万物浸透着上帝的存在——
  她以机密的语气说,
  好像他的魂灵会偷听我们——
  环绕着我们的阴森的树林,
  我们看不见自己的脸
  甚至我们正吃着的这块面包。
  
  你反复思索着
  宇宙无意义的细节,
  时而慢慢抿着红酒。
  在随后的寂静里,你可以听见
  她细小、尖利的牙在咀嚼面包皮——
  最后,她舔了舔她的嘴唇。
  
  反抗冬天
  
  你眼睑下的真相是阴暗的。
  对此你能怎样?
  鸟儿们沉默;无人可问。
  你整天眯眼望着灰色的天空。
  风起时你像稻草一样哆嗦。
  
  像温顺的小羊你生长着你的羊毛,
  直到他们拿着大剪子跟在你身后,
  苍蝇盘旋在张开的嘴巴上方,
  然后它们,也同样,像树叶一样飞走,
  光秃的树枝徒劳地追赶着它们。
  
  冬天来了。仿佛败军最后一个
  英勇的士兵。你坚守着岗位,
  光着脑袋迎接第一片雪花。
  直到邻居过来朝你嚷嚷,
  你比天气还要疯狂,查理。
  
  失眠旅馆
  
  我喜欢我小小的窝
  窗户对着砖墙。
  隔壁有一架钢琴。
  一个月里有几个晚上
  一个瘸腿的老人总来弹奏
  “我的蓝色天堂”。
  
  不过多半时候,它是安静的。
  每个房间都有裹着厚外套的蜘蛛
  用一张烟雾和白日梦织就的网
  逮住它的飞虫。
  多么暗,
  我看不清剃须镜里自己的脸。
  
  凌晨五点楼上有赤脚走路的声音。
  那个“吉卜赛”算命人
  铺面在街角的那个人,
  一夜欢爱后出去小便。
  也曾听到,孩子呜咽的声音。
  听起来如此之近,一刹那
  我以为,是我自己在抽泣。
  
  一本满是图画的书
  
  父亲在研习邮件中的神学,
  现在是考试时间
  乡亲在编织。我安静地坐着,看一本
  满是图画的书。夜晚降临。
  我的手变得冰冷,摸着死去
  国王和王后的脸。
  
  楼上卧室里有一件黑雨衣,
  从天花板上垂下。
  但是它在那儿做什么?
  母亲的长针飞快地打着叉。
  它们是黑色的,
  像我那时的脑袋里面。
  
  我翻书的声音听起来像翅膀。
  “灵魂是一只鸟,”他曾经说。
  在我满是图画的书里
  一场搏斗正在猖獗:矛和剑
  交织成一片阴冷的森林,
  我的心在它的枝上刺穿流血。
  
  恐惧
  
  恐惧由一个人传给另一个,
  不知不觉
  仿佛一片叶子将它的颤动
  传给另一片。
  
  突然整棵树在颤抖,
  并没有风的迹象。
  
  听到脚步声
  
  有人正穿过雪地:
  一个远古的声音。也许蒙古人又在迁移?
  也许,我们又将再一次将处女吊死
  在光秃的树上,劫掠教堂
  在深雪中强暴寡妇?
  也许,这样的时刻已再次来临,
  回到森林和雪野深处,
  赤手杀狼,孤独地活着,
  直到我说着的这种语言
  最后一个字最后一个声音都被忘记
  
  乡村夏日
  
  一个教我在首蓿田里躺下来。
  另一个教我用手在她的礼拜裙下抚摩。
  另一个教我和一张塞满黑莓的嘴接吻。
  还有一个教我天黑后把萤火虫捉进广口瓶。
  
  这里是一座只有一匹黑母马的马厩,
  和穿着红睡衣骑马的上帝存在的证明。
  魔鬼的孩子——抑或她是别的什么?
  竟敢叫我去给她一鞭子。
  
  注视灵车
  
  你的灵车被深深的夏日的夕光拉着,
  被街边的路灯拉着,
  被维纳斯和她的侍从拉着,
  被一个孤独的梦游的孩子拉着,
  被六只白老鼠拉着。
  
  玻璃灵车里装满了旧鞋子和靴子,
  一只在叉子上烧烤的猪头,
  屠夫的猫睁着一只眼在里面睡觉,
  灵车里有一部出租屋电话,
  衬衣下摆从它的后门伸出。
  
  灵车和躺在其中的你
  像台球桌上一场长长的午睡,
  或像是搭着挂锁的昏暗理发店里
  一次亲密的刮脸。
  你是一般鬼船上的乘客,
  哎呀,当然,这些全都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