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守望心灵的家园
作者:赵兴高
我不知道我的诗为什么总带着忧伤?我只知道我的戈壁充满了沧桑。
在祁连山与巴丹吉林大漠之间,横卧着阿拉善戈壁。我生活的小城金昌,就坐落在戈壁南缘祁连山余脉龙首山脚下。
我常常独自驾车向戈壁深处走去。这里的戈壁滩地势平缓,砾石、沙土之上布满了骆驼刺、沙棘、刺藜和马莲草干枯的根,车子只要开进去,戈壁总会让出一条路来。
我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立春之后,肆虐的风携裹着黄沙穿过戈壁,风力强劲时便会扬起沙尘暴,我曾紧跟春风的脚步寻找一点绿,可羊群、骆驼比那点绿来得更早,一朵花在草根里还没来得及长出来,就被畜群啃噬了。紧接着是炎热的夏季,太阳的光像被点着了似的,走近戈壁滩,仿佛能听见阳光燃烧的劈啪声。极目四眺,热浪滚滚,草瘫软在地,爬不起自己。仰望天空,我找不到一滴雨做的云。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秋夜一场雨,滩头一茬草。我在等待天边的云彩,等待云彩里响起我前世的牧鞭吗?可等来的往往是紧跟在我身后的秋霜,在等待里我看见一只沙鹰,为冬天引路,我等待的目光,被寒风擦伤。
我还能怎样把你守望?我曾被大海的呼唤诱惑,也曾追寻过草原的步履,可最终走向的还是你啊——我的戈壁。去年冬天的一场大雪,我将车子停在戈壁滩,大雪覆盖了车子,覆盖了整个戈壁,我在车里,关闭了灯光、音响,与外面的世界相隔绝,静静地聆听雪落的声音,聆听戈壁的心跳,聆听戈壁脉管里血液加速的汩汩声。我突然发现我的心律,正是戈壁的心律,我血液的流速,正是戈壁血液的流速。
这里也是我的出生之地,小时候吃着滩头的野菜度日,甚至挖掘滩头的草根取暖。委屈时,习惯面对茫茫戈壁滩哭一声。兴奋时,喜欢面对茫茫戈壁滩吼一声。随羊倌到戈壁滩放羊时,总爱默默地遥望着戈壁尽头,遐想与天相接处一把天梯攀上云霄,寂寞的仙女会顺着天梯走下来吗?尔后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会的,暖暖的风就是仙女的手,心里默默念着,念着念着,就睡着在羊倌的怀里了。那一年我七岁。
长大后,站在星光下,我固执地认为,天上也有同样一块戈壁,我在心中默默思念着的戈壁,夜风传来的虫鸣,我听得懂,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戈壁在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
离开戈壁,独自走上归路,远方的城市在向我招手,那干干净净、鲜鲜靓靓、化着淡妆的霓虹灯的城市,是我相拥入眠的城市。可身后的戈壁,春天鬓角插着马莲花的戈壁,夏天脊背上透出汗湿的白花花的盐碱的戈壁,秋天满脸堆着绿色笑容的戈壁啊,寒风已封锁了所有的路口,你能挨过今年的冬天吗?
今夜,当我写下这段文字,我的孤独和戈壁的孤独又不期而遇,那相视的一丝苦笑,便是一首诗啊!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的心灵,开始在戈壁滩上游荡,开始寻找一首诗,就像一首诗在戈壁滩上游荡,在寻找着我一样。
2008年9月19日于甘肃金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