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2期
面包（组诗）
作者：刘 川
我一杯水接一杯水地
喝下去
想体验一下身体里
心脏被浮高
像抽水马桶里的浮球。
这样，或那样
我想用酒精
浮高那些
沉入腹部、腿部的爱情
让它们升高到胸膛、嘴唇。
我做不到。
人群中，一个老头，
正跪下来双手合十在胸部
祈祷
像用双手牵住
脸庞的黄色的气球
不让它升入空气稀薄的天际。
蛋
我被困在一只鸡蛋里
敲打着那洁白、坚硬
水泥墙一样的蛋壳
祈祷，但没人听见来拯救我。
同样被困的还有
我的敌人，他在绝望地
反复擦试枪托，寻找机会下手。
也许我们该和解，也许我们
该拥抱在一起，享受这狭小的空间
等待着惩罚我们的上帝将我俩孵化进
同一只鸡雏，为新生命而啄。
记 忆
记忆像摇摆的电风扇
将它的脑袋转动
总是间隔片刻
就将冷风吹向我一次
让我知道
它还在转
我
我身上有6个口袋
衣服上5个
身体里还有1个——
我的心脏
来吧，我掏出一些什么给你
我的脸是一张
只能用一次的支票
我的手
是两条活蹦乱跳的狗
围绕我的身体动来动去
寻找一切能将它们
填满的东西
我的头发的烟
浓黑
一刻不停向上冒着
我的鼻子的果实
在最寒冷的早晨变红
我的名字的标签
用线穿着
却挂在别人的嘴巴上
在过去的28年里
或者在过去的5000年里
爱像油漆一样
粘在了我的身上
我又把它们
蹭到了身边的人身上
酒 后
在酒后才有这个勇气
我在自己的脸上
用钻头钻了一个孔
为了让光射进来
有时再多喝一些
我就干脆把脸皮
摘下来
像电焊工持一个防强光的面罩
我端着它
透过那个孔
看闪烁不定的世界
面 包
我知道，此刻
正有一辆运货卡车满载着面包
从山脚处高速公路上驶过
我闻到了风从车上紧封的纸箱上
吹来的香味
我已爬到山腰，却不得不为此停留片刻
当我在山顶躺下来，裹着毯子
嚼着压缩饼干，看着头顶上
又大又亮的星，心里想着的是
家里烤炉上一闪一闪的指示灯。
当又一辆、又一辆大卡车从山脚驶过
没有一只面包被颠簸得掉下来。
而我却想着给车上的纸箱弄破一个口子
在黎明，站在山顶我会看到
从这里一直到我回家的高速路上
一只一只铺满了金黄的面包。
眼睛
我打盹时
女友用我忘记扣上笔帽的
蓝星钢笔
在我光着的左脚
画了一只眼睛
我可以下地走路吗
每一步都踩着
一只眼睛
想想吧，这只孤独的眼睛
一次一次凑近地板
想要看得更清楚
但一次次
最终只看到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