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4期

图尔宾娜诗选

作者:晴朗李寒译




  呢卡·图尔宾娜(1974—2002),俄罗斯天才女诗人。1974年12月17日,她生于苏联乌克兰美丽的海滨城市雅尔塔。自4岁起便显露诗歌天赋,媒体的介入与宣传使其在苏联家喻户晓,被称为“神童”。
  1984年12月11日,莫斯科“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出版了她的诗集《草稿》,此时尼卡还不满10岁。著名诗人叶甫盖尼·叶甫图申科帮助联系出版发行,并欣然为书作序。许多作家诗人,如沃兹涅兴斯基、尤里安·谢苗诺夫等,都对她的诗给以极高的评价。诗集出版后,她的名字如日中天,她的诗被译成了12种文字。
  1986年,当她12岁时,在威尼斯国际诗人艺术节上,她获得了“金狮”大奖,这是继苏联著名女诗人安娜·阿赫玛托娃之后,第二位获得此项殊荣的俄罗斯诗人。她的诗还被“米洛佳”公司灌录了唱片。
  1997年5月15日的凌晨4点左右,尼卡从自家五楼的窗口跳了下来,她的脊椎粉碎性骨折,在作了12次手术后,她终于活了下来,但却永远不能行走了。
  2000年,她在电影戏剧导演系毕业后,重又对生活恢复了信心,但是没有人愿意接收她。她还照常写诗,但写后便记不起来,需要按着稿纸念。她自己也承认,这是长期酗酒造成的。可她已经不能控制自己。后来,当她写满诗歌的笔记本丢失后,她痛哭了很久,几乎绝望。
  2002年5月11日,尼卡又从自己五楼的阳台上跳了下来。
  这次,她再也没能醒来。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27岁。
  
  祝福我吧,诗句
  
  祝福我吧,诗句,
  以利剑和创伤祝福我,
  即使摔倒,我也会立刻从那爬起。
  祝福我吧,诗句。
  
  我是谁
  
  我用谁的眼睛观看世界?
  
  朋友的?亲人的?动物的?树木的?小鸟的?
  我用谁的嘴唇捕捉露水,
  当它从落叶上滑落小桥?
  我用谁的双臂拥抱世界,
  它是如此孤立无援,容易破碎?
  我把自己的声音丢失在,
  森林、田野、大雨、暴雪、深夜的声音里……
  那么我到底是谁?
  在哪里我可以找到自己?
  我该怎样回答这大自然的一切声音?
  
  为什么,当那一时刻来临
  
  为什么,当那一时刻来临,
  我们就要把童年赶出院子,
  为什么我们要尽快地
  度过那些快乐的日子?
  我们忙于成长,所有时光
  我们匆匆跑过,仿佛在梦中……
  请停一下,请看一看:
  我们忘记了从大地上
  把挂着红帆的理想升起,
  忘记了那些等在黑暗中的童话
  沿着台阶,如同沿着时光,
  我跑向失去的岁月,
  我要用手牵着童年,
  把自己的生命归还。
  
  脚 趾
  
  十个脚趾,如同松树的枝桠
  那松针一直要僵硬到春天,
  那脚的枝桠只有到了冬天才会分离,
  抚平桥上的道路……
  沿那光滑的冰面我多想奔跑!
  只要那脚趾不嫌疲惫……
  它们等待着,当炽热的光线突然射入,
  那到时就再也没有了冰雪的道路。
  
  回 忆
  
  我想和你单独在一起
  坐在一座古老的房子里。
  那房子就坐落在河边,
  那河的名字叫做记忆。
  你赤裸的脚印
  散发着去年夏日阳光的芬芳,
  我和你在那里游荡,
  穿过还没割尽的野草,
  天空变得湛蓝,
  消失在栅栏后面,
  并且响起了呼唤……
  这就是一切,那些我们可以想起的……
  所有的日子飞逝
  跑向终点,
  鸟群如同所有的时光,
  聚集在脚下……
  我们该用什么喂它们?
  没留下一行诗句。
  致叶甫盖尼·叶甫图申科
  您是领路人,而我是瞎眼的老头。
  您是乘务员,我却是无票乘车!
  另外的问题仍然是没有答案,
  把我的朋友的骨灰踏入地下。
  您是人类的声音。我是被忘却的诗篇。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道路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道路,
  但最终会走向那一条,
  在它的边缘站立着生活和死亡。
  我曾多想继续朝着那个方向前行,
  在那太阳都无法照耀,
  但白天之后永远来临的会是深夜……
  因此我要寻找一条小道。
  
  秋天的花园
  
  在秋天的花园,落叶缤纷……
  你会很高兴,我的朋友。
  那被你忘记的人也会到来——
  突然会想到从前——
  时光就这样快地飞逝,
  日子一晃就没了,
  还可以捕捉些你丢失的足迹……
  并且人们唱起了那些老歌曲,
  只是歌词中充满痛苦……
  多么想到那里,
  在那儿多年前
  快乐得没有边际……
  但这是秋天裸露的花园。
  
  录音带
  
  请和我说满整盘磁带的快乐话语……
  然后就请你离去。
  我将会回忆起你和夏季
  不单单是按下键……
  用雨的鳞片覆盖,
  如同两条大鱼,
  在码头停泊着轮船。
  它曾经装载着我们
  仿佛在摇篮里摇摆……
  但这不是恐惧,而是幸福。
  那时我们预料到会有阴雨天。
  它要来到的稍晚……
  忘记了我们,或是被我们忘记
  那些城市和街道?
  烟尘弥漫了城市。
  它已经不再属于我们。
  录音机收集了我们全部的记忆,
  我只用手指按下
  那些键。
  
  干 旱
  
  在诗歌里多么干旱!
  啊多想畅快的喝足水……
  把它洒向那些诗句……
  心灵里是多么干旱!
  甚至你鲜活的面孔
  都成为了海市蜃楼,
  甚至大海
  都如同干燥的沙漠……
  这样的干旱无处不在,
  它包围了你和我!
  不拯救那些垂死的词语
  我们就不能从中按意愿逃走。
  
  请不要问我
  
  请不要问我,
  为什么生活着的都是患病的诗歌。
  我明白:最好是
  拥有健康的词语的储备……
  不要问为什么来临,
  
  为什么夜晚的刽子手
  从剑鞘中抽出利刃,
  在我的身体中狂饮,
  为什么 在门口挤满了
  我那非童年的记忆
  盲目的被 驱赶的人们……
  大火吞没了十几个人的生命,
  可难道说出现了那个
  把所有坏事全部承担的人?
  
  在我之后会留下什么
  
  在我之后会留下什么,
  善良的目光还是永恒的黑暗?
  森林的低诉,浪花的絮语,
  还是战争残酷的继续?
  难道我会点燃自己的房子,
  那花园,我是用怎样的艰辛
  建在那披雪的山坡上
  我放火,如同胆怯的小偷?
  恐惧,在人们的目光中冻结
  是否将成为我永远可亲的恐惧?
  凝视那逝去的日子,
  那里是真理还是黑暗的愤恨?
  每个人都想留下明亮的足迹
  那为什么当时会有那么多黑色的不幸?
  在我之后会留下什么,
  人类啊,从我离去的这一天?
  
  大海散发苦涩的芬芳
  
  大海散发苦涩的芬芳,
  懒散的螃蟹趴在水边
  一直向着后面倒退……
  赤脚走在沙滩上
  足迹伸向远方,
  当你的前面一片空旷
  如此音韵和谐,如此蔚蓝——
  感觉成为自己也没什么恐慌。
  
  我的诗句沉重
  
  我的诗句沉重,
  似背着石头攀登山峰,
  我要把它们带向峭壁
  带向一个支点。
  
  我面孔朝下摔在草丛里
  眼泪是不够的,
  我撕碎自己的诗行
  我的诗在哭泣。
  
  荨麻尖利地把手
  刺痛。
  全天的痛苦变成
  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