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5期
这是，那是（组诗）
作者：商 略
这些厚薄不一的石碑
无人记得，无人清洗
泥土和植被生长，堙灭一切
这些非正常死亡者
剩余的，被中止的光阴
正在雨水滋养下
转换成高耸茂密的茅草
下午的光线静静游走
永恒的小兽
它看见过亡者的脸
如今依旧缓慢地逡巡
寂静的气息平常
无未来，也无惊奇之处
逝去者早巳重返人世
六月上山
一早上山，露水打湿裤管
我们是二十个人，或许更多
我在我们中间，联接着
我-的父辈，和我的子女
今天，最后一个祖父由我们送回归途
因此失去一格台阶
转入死亡的后备名单
我很荣幸，如此渐渐接近
接近六月的丛林
接近高低不一的坟堆
接近自然，接近六月的光线
此时清风拂面，云朵颤抖
浓绿深处鸟啼声声
静夜思
我们活着，就会失去
失去爱、健康，和易被忽视的时间
当我突然惊醒，就会有恐惧，巨大无边
看这月光，如此明亮，未来也将如此
它一点点地移动，转入黎明
又一天会到来，又一天已失去
若我不再醒来，它仍然如此明亮
依旧渐渐移动直至黎明来临
那时我只失去了尘世的事物
而时间还在，还有大地、清风、明月
睡 眠
轻车熟路
顺着江南的田埂和河道
顺着雨水和透明的绿
进入你的睡眠
你的黑夜坚硬稀薄
因过多的水汽而长久忧郁
我是回归，将安抚着我们的内心
直至平和安详
坚固，并融为一体
直至我们忘记了我们
时钟停一格，长短不一
天就大亮
这是，那是
这是近，那是远
这是树木和盘旋的大鸟，那是翩翩的白云
这是南，那是北
这是一江一河的水，那是你呵出的雾气
这是夜，那是昼
这是玻璃的破碎，干脆而又尖锐，那是你的呼喊
隔着细雨
隔着被错开的时间
这是我，那是你
影 子
他记不住一个人的姓氏了，更不说一个人的脸
他洗过头了，长出胡子了
他浑身湿漉漉地
黄昏来了，慢得像一只鸟的飞行
他东站一会，西站一会
有时被一阵风吹散，有时聚拢成一个人形
有时忽大忽小飘来飘去
这样有好几年了
他回转头，这样想
饕 餮
我吞下一年里的三个季节，只剩下冬天
吞下无数个落日，吞下刀刃一样光滑的地平线
(那么不舒服哦，梗着我的肠啊胃啊)
我吞下成片的平原和河流，吞下成群的胀鼓鼓
的风
它有时是绿色的，有时是黄色的
吞下岩石和泥土，裹杂着我们父亲们的骨头
我吞下雕梁画栋，吞下汉代的宫殿和南朝寺院
吞下我们的年青和我们的年老
吞下乱成一团的时间，它看起来像一把随手丢弃的杂草
我的儿子们啊!当悲伤时，我仍会觉得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