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期

洛夫等

作者：佚名

　　
　　苍 蝇
　　
　　一只苍蝇，
　　绕室乱飞，
　　偶尔停在壁钟的某个数字上，
　　时间在走，它不走
　　它是时间以外的东西，
　　最难抓住的东西。
　　
　　我蹑足追去，
　　它又飞了，
　　栖息在一面白色的粉墙上，
　　搓搓手，搓搓脚，
　　警戒的复眼近乎深蓝，
　　睥睨我这虚幻的存在。
　　
　　我悄悄向它逼近，
　　搓搓手，搓搓脚，
　　它的呼吸牵引着宇宙的呼吸，
　　请安静，别动，
　　我一掌拍下去，
　　嗡的一声，它从指缝中间又飞走了
　　而墙上我那碎裂沾血的影子，
　　急速滑落。
　　
　　山月被谁偷去
　　
　　家狗坐在门口
　　看守天上山月
　　待我醒来
　　山月被谁偷去?
　　
　　家狗守住春天
　　家狗守住秋天
　　守住粘满爆竹碎屑的
　　除夕之夜
　　山月被谁偷去?
　　
　　晚餐时
　　山月曾掉在清水潭里
　　我和乡亲们
　　好不容易打捞起来
　　挂上夜空
　　(打捞时，我的手和脚
　　被山月上的树枝
　　划开几道伤痕
　　鲜血染红半塘星星)
　　家狗坐在门口
　　山月被谁偷去?
　　门前的石臼里
　　盛着桔花味的风
　　呵!我的山月
　　
　　岩 画
　　
　　小心翼翼地，草丛分开
　　一只豹，腾地一下
　　跳进石头里。四只脚
　　四个夸张的大肉垫
　　爪子，扎在竖起的平面里。
　　它嗥叫，声音
　　卡在石头内心。
　　它饥饿，瘦小的胃害着炎症
　　粘膜有脱落的迹象。
　　现在，它转过头来
　　逼近我
　　几万年来，它终于吓人一跳。
　　
　　忧伤看着你，是幸福
　　——悼诗友糜福松先生
　　
　　这么高的花丛里
　　只露出 上了淡妆的脸
　　仿佛一次远行
　　的假眠
　　还在呼吸
　　
　　双手合十
　　一瓣瓣金黄
　　连所有车矢菊的喉咙
　　与芬洌
　　也帮着使劲喊
　　也喊不回你
　　
　　充盈的爱
　　在逼仄的血管内
　　贲张、奔突
　　沉醉于激情 而殁于诗者
　　是幸福的么
　　
　　17首诗 像读你
　　17次遗容
　　
　　气定若闲
　　一介布衣的犀利
　　不乏睿智
　　于语言之外的微笑
　　也说过困惑
　　
　　对生命的礼赞——
　　是幸福的
　　飞蛾扑火
　　
　　香草、玫瑰与百合
　　火焰新鲜
　　从火中直起
　　最后一首极薄的诗
　　飞翔起来
　　忧伤看着你
　　是幸福的
　　
　　超市或购物广场
　　
　　露，滑入池塘
　　雨，落入小河
　　一滴水进入水中
　　并非消失
　　是融合
　　
　　我走进人群
　　被无数陌生的背影
　　彻底淹灭
　　没有谁
　　能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
　　把我抽出
　　
　　也算春色
　　
　　一大片金色的油菜花
　　被房产商
　　圈进规划图里
　　春天在文件夹中窒息了
　　
　　第二年的雨
　　锈红了成堆的钢筋
　　仍有一二株油菜
　　从缝隙中悄悄探出头来
　　
　　几千年没达成共识
　　
　　这两人
　　真难相处
　　几千年
　　没达成共识
　　
　　生下无数儿女
　　繁衍数不清家庭
　　上演同一剧目
　　重复二元一次方程
　　
　　幕起幕落
　　还是那部
　　战争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