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生命中的一些指数(组诗)

作者:汤养宗




  青 蛇
  
  我的身体里有一个阴影永远盛开着
  古老的神,带着毒,也带着它美丽的
  
  眼睛;同仁慈、丝竹、苍凉的愿望
  摆放在一起,它是突出的,也有
  
  隐身术在帮助着凶猛的力量。“啊!
  绝美的曲线”。我上下分不出它身上
  
  哪里是乳房哪里是卵巢,但想起青蛇
  就意味着毒素在喧哗和拥挤;我与
  
  自己的欲望搏斗到这个年龄,我是
  不清醒的,我用手按住的邪念
  
  它的形式甚至完美无缺,但更深的洞穴
  我依然没有告诉谁,不因为有毒
  
  被堵死。深深的神,细致的神
  我一定对它不止一次答应过,将毒
  
  留下一手,给自己留下一副刑具
  碰到它就惊讶,并发出怪笑
  
  尤 物
  
  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我的眼睛总有点疼
  像一面镜子,里面还藏着一个人
  
  她是这座城市的,也是她自己的
  但她在浴缸里用过的水,她裸体
  
  站在镜前的风姿,以及她的床
  与城市广场的比例,都留下了阴影
  
  有人计算着她要老去的日子,而她的影子
  总循循善诱地硌着谁睡眠,她具体到
  
  无比模糊,世界总停留在她腰部附近
  “在大理石里也要看到她的乳房。”那是
  
  汹涌着的黑暗,道路总在另一头摇晃
  生活在许多人的想象中流出了幽香
  
  一个人为什么会如此夸张地满出来
  美到让人感到她就是刑具,她扭腰间
  
  回眸一笑,你感到生活瞬间已经腐烂
  有什么已经绚烂地在山冈那边掠过翅膀
  
  鸟 声
  
  鸟声使我变小。早年,一个过路人
  问我:“最值得担心的是不是耳朵”
  
  是啊,这容器;因自己所享受的荣誉
  已越来越孤僻,这病不知是
  
  几时给落下的,那些分不出姓名的鸟
  将困难留给了我,堵死了诗歌中
  
  好多条路;一只鸟叫过,另一只鸟接着
  再叫,这就意味着手上的词汇
  
  要全部迷途;一个再有美声基本功的人
  也害怕这一招,那是对比色和弯度
  
  更大的洪波站立着;我写下这行诗句
  窗前一只小鸟叫着飞过,但我
  
  留下了伤疤,一个美人已经出现
  我在走神,血液一下子被抽走
  
  鸟声让稿纸一片漆黑,它带来
  的光太多,我只能把眼睛闭上
  
  生命中的一些指数
  
  一些神秘的指数一直藏匿在我们的
  生命中,比星象的排列更令人叹息并同意着
  节省下自己的欢乐;雪在那里覆盖
  
  我们辨别着自己的小路;而呆帐
  一直积压着,像一口古老的钟被弄响了
  自己的手不知如何收回。“我们一直是
  
  不整齐的。”一直无法对齐前面那排杨树
  它们宁静的根须和它们成长的要领。一个
   身怀
  平衡术的人昨天对我说:“那是一条线
  
  是时针,也是左右为难的累赘。”是谁在
  劝阻着我们,不要翻过这座山头,尽管那边
  有月光,有谁喊着自己的名字,也像
  
  心头的另一些田亩,那些空下来的
  几页表格,一直抛荒着,拿饥饿的眼睛蔑视我
  但我不能,我没有多出一副意外的翅膀
  
  那是一些什么样的数字呢?我有时会
  吃惊地排列下这些,像要挖出身体中
  还有多少铁;那么,我在这一头还是那一头
  
  用一块小石头扔向这黑魃魃的夜色,听一听
  它可能传过来的回声;或者拐回来
  像一个孩子这么说:“母亲,我错了。”
  
  一个孤独者在黄昏中散步
  
  一个孤独者在黄昏中散步,是的
  这很像是谁把一张病床不负责任地移到了
   野外
  
  我就是那个散步者。当年的卢梭
  也这样光着脚丫,带着一只小壳虫
  谈了很多思想。我与这个著名的忏悔者
  有着相当多相似的可耻,一闻到黄昏
  就会宽衣解带,就拿身体中的气味与之相
   交换
  使很多事情
  最终说不出粘粘糊糊的结尾
  
  黄昏给一张病床一条路径,一些话语权
  带着细菌,像地上那张已经撕裂的旧报纸
  粘有痰迹,被风带走了几步
  又停下来;已经足够散漫,也很拖沓
  却真的是一件相当杰出并已经颓废到极端的
   作品
  
  黄昏中的孤独者并不感到自己有多少可耻
  好像时光里边还欠着他点什么
  这空气中虚拟的小偷,身子摇摇晃晃
  以为还可以向什么推进几步,或者
  成为周围谁的一种参考。他显出了
  相当迷人的固执,他们说
  一个已经脏掉的人常常也要把别的东西弄脏
  
  他已经很旧了。对,他肯定是旧的
  但他喜欢闻到黄昏的气味。对,就是这种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