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景象（组诗）
作者：殷常青
这是空白。这是一场大雾刚刚散去，
这是细细的阳光正在上路。这是一切
水的，树木的，花朵的脸庞从黑夜
脱颖而出，湿润的一刻——
我听见了整个大地的震动。
这是打开。这是时间在一层一层
剥开声音的皮肤。小草在努力挺身，
每个妇人都变成眉清目秀的少女，
我们的孩子，还是一串动听的名字，
这是无数秘密在幸福地闪光!
这是表达。这是一辆刚刚擦洗过的汽车
摇晃着上山，稚气的少年们挤在车厢里
唱歌，将一捆捆温软的光线
搬运到高处去做甜蜜的献身，
我看见一只刚刚醒来的小兽出没在清晨。
这是大地谣曲的开始，是诗人们
抛开往事，把熄灭的火焰重新
点燃，坚持以往的生活——
这样的谣曲决不是从天空掉下
或是从地面升起。这是清晨——
我不想说出这只是一种怀念和安慰，
但谁也不要再对我讲起光辉和伟大。
这样写出清晨，写出对生活的爱，
我知道开始是美，接着是疼痛，
但我不会再说出一句惋惜的话。
写这场爱情
鹰不断把影子砸进大地——
不发出一丝声息，不留下一丝痕迹，
我羡慕这残忍的暴力，这痛楚的爱情!
鹰注视着它的影子，凄然地呼唤，
鹰扭伤了颈脖，继续盘旋着，
倾倒出生命全部的悲愤。
鹰的影子不能在大地上生根，
鹰就不能撇下它离开，
软弱也是力量，让世界羡慕这瞬间和永恒!
我以为这就是清晨的光，春天的惊醒，
整个大地和人间，由里而外
突然地亮了，幸福挤满了喉咙。
我甚至可以说：
一首诗的呼唤和舞蹈，
就是这样产生和莅临的!
但我永远不会说出：
是这只鹰，激发了眼泪，
让你们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海上明月
明月上升，穿着亚麻衣服的明月一尘不染。
我说，来吧，海上明月——
请把空气中最精美的光全部归还。
——大海涌动，我要换一遍热血!
明月上升，如一弯纤细的镰刀。
我说，请划开这辽阔的场所，
请咬住波浪、鱼群、黄金和少女……如果还
不够，
请咬住每个东西，把它变成石头!
明月继续上升，海水睡出最冷的样子，
爱情的样子，漫不经心。
我说，来吧。一条鱼的梦想、大海的梦想
是我所需要的，请给我——
这片明月!巅峰的冰凉普照越来越远的
风暴，所有的往事被驱散、推倒，
我说，来吧，海上明月——
声音大到谁都无法用耳朵听见!
简单的明月!它的简单让动词休息
名词做梦，它的照耀让一艘浸透了时间的大船
类似兽性地坚持，它爱护着心中的航线，
像钟表的指针一刻都不会停止转动。
海上明月，那是明晰与清澈的银盘，
我在梦中追赶着它，在我的追赶中它越升越高。
我在迷恋中回过头：我看到的是光明的女子，
然后是丝绸般细腻的早晨，蔚蓝的静。
一棵树倒了
一棵树倒了，一棵欢乐的树还未成年，
就让鸟的翅膀惊恐起地飞散。
一棵树倒了，一棵树在成为房屋和柴禾之前，
树根就在跺脚，悲痛就已经把大地磨亮。
一棵树倒了，银子的白杨和活泼的兽，
我们的朋友：在广阔的寒冷里，成为大地隐藏
的乐器。
一棵树倒了，我们的生活还在前进，在安静、
甜蜜中，
跟死去一样，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也不想。
一棵树倒了，一只斧子在树下继续闪光，
一个诗人戴着眼镜在树下阅读蛀虫写下的
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