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王舜国是谁

作者：范小青

　　在分配谁写谁的时候，我是近水楼台，可以先挑一下，因为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在场，我就沾了一点便宜。有一个朋友有点瞧不起我的书画知识和修养又偏偏要关心我一下，当场就给我出主意，说，你就挑一个扬州八怪，或者唐伯虎文征明之类，他们的资料比较多，大家又熟悉，名头又大，好写。可我有那么傻吗，资料多的，大家熟悉的，名头大的，纵然写，我能写出什么来呢?要么，东抄西凑照别人说过的说几句？如果想标新立异说出几句“独到看法”，又恐怕要笑掉别人的牙。所以，当时我就一眼看出来了，这个热心的要我写名人的文章分明是个馊主意。
　　那我怎么办呢，我当然就反其道而行之了，聪明地挑了一个王舜国。王舜国是谁，好像很多人都不知道，对于一个很多人不知道的人，我可以壮着胆子说几句话，即使是瞎说的，能够戳穿我的人也不会很多。
　　但等到拿到了少得可怜的总共一百个字的介绍资料，和王舜国的一幅画，我才真正傻了眼。一百个字的资料说，王舜国是南京人，后来在苏州太仓生活，这倒跟我多少有一点点类似，不过我是倒过来的，我是苏州人，但是工作单位在南京。除此之外，就是说王舜国有一次在墙上画了一条龙，雷雨的时候，龙飞走了。再仔细地看王舜国的画，是一幅很长的长条，画的是罗汉，有二十多个，他们在山里干什么我看不清，大概有的在说话，有的在喝茶，有一个人从姿势上看像在劳动，另一个人双手合十，可能是念经，也有一两个人就那样坐着，不干什么，但他们看起来都是神安气定，身上都有一种朴素的道骨仙风。于是我就有了个偷懒的想法，其实也不一定要看清楚他们在干什么，也可以不太明晰王舜国画这些和尚时的背景、心思、技法、功力等等，重要的是王舜国在几百年前把他们画出来，几百年以后，他们走进了我们的心里。飞走的那条龙是飞到天上去了，和尚们是走进了人的心里，天的上面和人的心底，原本都是在一条线上的。
　　这算什么呢，这就算是我对王舜国的评价吗?当然不能算。可除此之外，我似乎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但我还是有办法的，什么办法?虚心请教老师。张老师来的时候，我请教了张老师，他说，你想想，这个王舜国，是个道士，但他为什么要画和尚呢？陶老师来的时候，我又请教陶老师，陶老师说，你看看，和尚们都在山里哎，他们为什么都要到山里去呢?
　　要想明白这浅白而又深奥的问题，就像是老和尚叫小和尚悟禅，等小和尚悟了禅，他也是老和尚了。
　　到这时候我也可以坦白出来，当初挑王舜国的时候，其实也不是闭着眼睛瞎摸的，虽然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王舜国是谁，但我却是一眼看中了他画的这幅罗汉图，王舜国用那些简单清爽的线条，画一些在山里边忙着或闲着的和尚，这是王舜国给我的特殊的馈赠，让我在忙碌的繁杂的世俗的生活中，能够不时地看上他们几眼，这也是我和王舜国、和山里的那些和尚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