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越冬之湖（组诗）
作者：哨 兵
我相信大雪是从天堂落下来的尘埃
我相信湖冰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岩石
—年。一年的幸福
仿佛来自一场大雪 湖冰和湖面 酒坊里
摇摇欲坠的红灯笼。仿佛来自横舟，叠网
和凋谢的莲丛。我站在洪湖
我相信莲花对莲子馈赠的春
就像我相信莲子对莲花珍藏的秋。
2004年岁末。我相信冰雪覆盖的睡莲
是我遗失整整一年的词根。
一年。我又一次说到时间的匕首
尖锐，锋利。轻易取下了离雁小小的首级。
而剩下的留居鸟，悬垂在大雪和湖冰之间
悬垂在天堂和地狱之外。而留剩下的本乡人
有的坐在船上花天酒地
有的站在水里摸虾打鱼
洪湖冬夜即景
有一年冬天，我从茶坛岛摸黑赶回
相隔五十里外的小县城。躺在木船里
我总感觉那个把我灌趴了的船工
每划一桨都像是后退，都像是走在
离家愈来愈远的水路上。我只看了一眼
湖上的风向和雪雾，就晕过去了。
我发现那些波浪的微光，恍如一副脚镣
晃动的光芒。我陷在脚镣里
呕吐 梦呓和昏睡。而当我醒来，
我发现我还被拴在茶坛岛的楝树上，
那个上半夜的饮者，却合衣蜷缩在
我的身旁。这真让人沮丧，
两个依偎在下半夜的男人，就像
两只离群的公鸳鸯 热着彼此的肉体，
但无法爱上对方。
烤火
大冬天
我得在雪线上备好燧石
在冰层下备好牛粪和火焰。
湖边的冬天阴冷 漫长而刺目
我得在乌篷里备好摩擦 耐心和泪水
湖边的冬天阴冷 漫长而刺目啊
我得在苍白的底色里 添一点点
血一样的红 在跳动的舌头上
添一点点爱的磷粉和灰烬。我爱的人
你看，我们围着红尘取暖 昏睡
身边的洪湖却围着我们打盹 安神
如 果
如果可以像流水一样过完这一生
为什么比周围的湖岸还要沉稳阴暗和固执?
还得祝福垒在斜坡下的渔棚里的人民
一天一天迁往异地。而挂在弃网底的串石
爬满青苔，像一粒粒无经可诵的断裂的佛珠
繁星
这些落入洪湖的繁星
这些落入洪湖的泪珠
而洒下这些难以揩干的泪水的人
你的眼里
正承担
怎样的一场大喜
大悲
形容词
整个下午，我都漫步在旷野里
整个下午的旷野都在撕扯一场雪
而我是我自己的雪
在县城外撕扯 发冷
而我是我的爱人，爬上迎风坡
我的上唇紧吻我的下唇
我从一丛灌木走到那片防浪林
又绕道新建的监狱，站在麦地里
我碰到一个逃犯，一只兔子
他们均已迷路，但大雪
却掩盖了慌乱的脚印。
整个下午，我动用众多的事物
仅仅用来形容一场雪，以及
雪雾里漫步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