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心中的阳光（组诗）
作者：林 莽
蕨·在一卷古籍的扉页上
渭源 一条往昔涛涛的大河
只留下廊桥和满滩的石头
涓涓细流仿佛远古的往事
也变得如此的式微了
在一卷古籍的扉页上
草木葱茏
将夏日的酷暑逼退
卖蛇人古老的乡言指向一条幽暗的山谷
我看见了那座因不食周粟而亡者的陵墓
拂开墓草和蔽日的杂树
铃蓝沉寂 犹如被遗忘的怀旧之梦
点缀在我们虔诚的悼念上
竹箫之声 潜于蝉鸣
穿过那片古老的黄土之塬
突现的山峦 太阳仿佛照耀着另一种时空
伯夷、叔齐那一丝微弱的良知
沿汹涌的河水而上
穿越死亡 焦黄与暗蓝的书页
在历史的水渍与尘埃中已封存了千年
注：2002年夏，在兰州和定西连续开了两个诗会，我们有沿黄土高原向东南达天水，后转道陇西，渭源，临洮回兰州。在渭河的上游，一条小而寂静的山谷里，在买蛇人的指引下，我们参拜了伯夷，叔齐墓。感触颇深，以诗寄之。
风穴寺
从郑州向西还是向东
不，是向着时间的逆行
在丘陵和山脉之间
在雨水和雷霆之间
风穴寺随山势而立
唐塔的风铃依旧丁咚于转过山口的风
天王殿古旧的砖石和
墙壁上的泥草灰已历经了千年
几个朝代的楼台殿宇参差错落
一条清澈的山溪为它们的和谐而歌唱
我们在山颠的亭子里散坐
俯视琉璃瓦顶闪烁于夕阳的辉煌 山岚落古寺 雾树掩旧城
时间倒流 苏轼正途经洛阳的古道
汝州在望
几位书生额手而立
听 千年古刹渺然传来黄昏的钟声
注：2004年夏召开汝州诗会，众诗友同游风穴寺，寺中从隋唐到明清的建筑融为一体，古朴和谐，在中国的古寺院中实属罕见。想汝、均、官、哥、定五大官窑，以汝瓷为首。汝州的风非同一般。
心中的阳光
山里午后的阳光
一辆白色的拉达车
拖着它短小的影子转出停车场
我在树阴下为你送行
一直听着马达声消失在山路的拐角上
那就是永别
这是我不曾想到的
临行你留下那些紫红色的浆果
它们让我想到血
你说 那时如果苇岸也知道
就不会那么早地离开我们
谈话间我观察你的脸色大不如以往
手术的创伤使你讲话都减缓了语气
那年夏天 在怀柔的深山里
你涉过溪水为我们引路
也是夏日的阳光
你高大 结实 脸上总是憨厚的笑容
那时苇岸也在
屈指数来 那只是几年前的往事
怀柔深山里的树木苍郁
潮白河水汹涌地流着
而时间总在无情地逝去
在京郊的两座小城
两个善良的人都已离去
他们总是让我想到明媚的阳光
雨后的群山葱茏
五月的麦地轻轻摇弋
注：2002年的夏天，在怀柔红螺寺参加"21世纪文学 之星”评委会。期间，一年前作了换肝手术的翟兴泰从怀柔 县城开车来看我。我们谈到共同的朋友苇岸，他因肝癌病 逝，骨灰撒在故乡昌平小城之郊五月的麦地里。几个月后忽 闻老翟离世，心情许久不能平静。
八道弯中的苦雨斋
八道弯
老北京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胡同
有些年 那是我经常路过的地方
也许我见过那位住在苦雨斋的老人
他曾名声显赫
而我根本无从知道
这位兄弟齐名 叱咤文坛的人
八道弯 细小 弯曲
是老北京的那种灰
尽管那些年 有些事物如火如茶
但它似乎已被人们忘记
灰色的砖墙 残破 简陋
门楼下陷 条石断裂
还有屋檐下的杂草
老榆树毫无声息地虚度着光阴
八道弯
从新街口的闹市右拐
这让人多少感到某种与时代的相悖
你右拐 右拐 右拐
苦雨斋的主人已无法通向他的所求
赵登禹路
一条由臭水沟填平的大道
一位抗日将领和一个伪政权中的文人
在街名和住所中相
从赵登禹路你左拐 左拐 左拐
一座斑驳的大门
它已多年不再关闭
1966年初春
门内八十二岁的老人
在他的苦雨斋中写到
“春风狂似虎
似虎不吃人
吃人也无法
无法管风神”
八道弯
苦雨斋的主人
是否也予知了今天的变迁
如同许多老北京的旧城区一样
也许 它很快就要荡然无存
一种消失了形态的记忆
是否也会录制在某张时代的磁盘上
人们是什么时候获得了那根不会丢失的唱针
八道弯
它灰暗 沉寂
和老北京那些小胡同相似
但它已无法混同于一般
注：1947年12月中华民国高等法院判周作人10年徒刑。1949年1月被保释出狱，逗留上海半年，于1949年8月回到北京。两个月后回住“苦雨斋”至1967年故去，长达18年。他在这间房子里翻译、撰写文章达二百多万字。
八道弯位于北京西城区新街口公用库胡同和赵登禹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