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纯洁心

作者:杨 键




  我总觉得庞培的诗或散文,是在一个大的天人合一的氛围里展开的他的爱慕和敬畏。这种爱慕和敬畏被他保存得如此之好,以致所谓的乱世之音只是其中可有可无的回响。这大概正是庞培的诗和散文可涓涓不息的奥秘。据我所知,庞培在任何时候都是可以写作的。他似乎在一个永难穷尽的源泉里,在某种重大的恩泽里言说,这自然而然地使他葆有一份对人和万物的亲情。他同人和万物之间乃是血缘的,而非哲学上的关系,他因循着这样一种关系来赞美母亲、赞美女性、赞美自然,其中的甘洌惟独他自己可以深尝。天人合一的自然之道,乃是中国文学可以贡献于世界文学的古代先贤的最重要的遗产,他的才华使他可以轻易地置身其间,在这一境界里,一切生命皆是我们的母亲,他与母亲相依为命。
  闻一多先生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指出的死水,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他同这一境界泯合无间,因而葆有了一颗纯洁之心。我不知道古诗十九首中的《明月何皎皎》: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同庞培《写于无名的册页》之间有何差别:“夜深了……我想把这句话说给谁听——但听的人已经睡了,已经不在,时辰已晚。”
  《少女像》和我手头的他关于母亲的《母子曲集》(大型组诗)是在人的基本感情日益冷漠的时刻,深切关注人类感情的著作。他在大悲恩流中首先辨认出来的是母亲,是女性。
  他可以因豪情而一泻千里,也可以因清净而飘渺难寻。他对传统的中国是不太熟悉的。不熟悉,是我们几代人的共同命运,但他却天然地掌握了其中最显而易见也是最奥秘的两部分,一是至诚,一是温柔敦厚。他始终在那里,在那个整体里。他无人匹敌的酣畅淋漓与慷慨激昂,他在一个大国的深沉和青翠欲滴上的悉心揣摩,他令人错乱晕眩的温柔,在此,我沐手诚祷,天下妇女之和顺,《少女像》能助一臂之力。
  《诗经》第一首诗是以雎鸠来隐喻夫妇之道的,雎鸠之间即心心相印,亦肃然有距。
  清代封疆大吏陈弘谋所著《女学》中说:“天下之治在风俗,风俗之正在齐家,齐家之道自妇人始。”
  1928年6月,中国最伟大的觉悟者印光法师(弘一法师誉其为三百年来独此一人)在书信中说:“人之初生,资于母者独厚。故须有贤母方有贤人,而贤母必从贤女始。是以欲天下太平,必由教儿女始。而教女比教子更为要紧,以女人有相夫教子之天职,自古圣贤,均资于贤母,况碌碌庸人乎。若无贤女,则无贤妻贤母矣。既非贤妻贤母,则相者教者,皆成就其恶,皆阻止其善也。此吾国所以弄得国不成国,民不成民之根源。”
  对于我来说,庞培的存在,就像许多年前还没在遭人为破坏的乡下的一个早晨,没喷农药的大米是用柴火来煮熟的,我被那煮稀饭的香味香醒了,接着被那个早晨的清新所浸润和改变。此时,他已来到我的窗下,他有那么多朴素的欢喜要告诉我,我们两个放牛娃,要去村子里最老的柳树下放牛,他在前面,我紧随其后。
  爱母亲,和顺的夫妇关系,这是通向天人合一境界的最根源性的,也是最可靠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