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诗四首
作者：邓海南
为了得到金钱
人们捕猎鲸鱼；
为了生产纸张
人们消灭树木；
矗立起水泥森林
消失了热带雨林；
美女们穿上昂贵的皮毛
猛男们杀死珍稀的动物。
人们觉得这理所当然：
这是人类文明的进步。
为了强劲充足的电流
我们强行截断河流。
至于那些鱼类原住民的
爱情、生命和家园
都成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数。
人类是如此冠冕堂皇
河流只要从人群间穿过
清水必定变得污浊；
他们不知恩惠地吸进生命之氧，呼出的
不仅是二氧化碳，还有
破坏纯净大气层的欲望毒素！
为了物质文明的进步
步步戗害生态，直到它难以复苏；
为了人类一支的扩张繁衍
断绝无数物种的生存之路。
以人的理由辩护：可以说
是生存的需求，发展的必须；
但以自然的法则宣判：
这才是人类的原罪
是罪不可赦的残酷！
人是自然之子啊
是大自然最钟爱的长子
为何竟试图弑父剋母？
人，其实是自然的逆子
但愿这判断是个错误！
为了杀伤敌人
人们锻造了刀剑；
为了远距离的杀伤
他们又发明了弓弩；
冷兵器落伍了
火药烧热了枪膛；
随着发射管口径变粗
装甲也增加了厚度。
人们已习惯于战争和征服
总是用武器决定胜负。
你们曾为了“生存空间”
以军刀铁骑长驱“进入”；
我们为守住自己的河山
以血肉筑城保卫国土；
我们抵抗军队的侵略
你们屠杀平民和俘虏；
直到原子弹烧焦了你们的国土
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投降认输。
他们为了能源和信念
凭强大军力所向披靡；
而你们在战争中败北
便无所顾忌地绑架无辜。
他们用导弹袭击
你们用肉弹报复；
他们用飞机赢得天空
你们用匕首割下头颅！
你们看不见你们的敌人
他们在千里之外杀伤对手；
可你们的嘴脸被白布蒙着
我们看不见绑架者面目的刻毒！
都是人，都有肉体、灵魂、尊严和理由
只求一决雌雄
决不和平共处！
该停止了！
但如何才能停止？
退一步也许海阔天空
谁愿意后挪半步？
自然已经千疮百孔
世界似乎无可救赎。
地球只是人类的战场
残忍是大地上最茂盛的植物！
仁慈只留在神那里
而救世之神反被人类放逐！
人，其实是自己的敌人
但愿这判断是个错误！
上帝能够宽恕人类
人类却不能彼此宽恕。
愈演愈烈的争斗，
成了人类赎不了的原罪
两千年了
耶稣一直在十字架上哭！
用目光抚摸大地
驱车库鲁克塔格*
其实是一次对大地的抚摸
不是用手掌
手掌太小，只能用来抚摸同类
对于大地
能够抚摸它的
只有风
而目光就是风
从额前开始
一直吹指向远处
直到
没入地平线
或被山脊的刀刃切断
在南方
从没产生过抚摸大地的感觉
那是因为
你生活在大地的毛发里
而在这里
大地是如此酷烈地裸露
没有皮肤，没有脂肪
甚至没有肌肉
直接以骨骼的方式
展现在你面前
以弃儿的冷漠
和受虐的怨怒
袒露着桀骜和狰狞
那么
就让我们来抚摸它吧
如果我们的目光里
能够带有些许水分
在我们对它的抚摸中
是否能积蓄起几片雨云？
使它不再拒绝
哪怕是小草的生长
抚摸枯山与荒漠
就是在抚摸自己的心灵
“库鲁克塔格”，蒙语意为：干山。
荒漠上的水
在多雨的南方
对水熟视无睹
任河流千姿百媚
心也不为所动
到了荒漠上才知道
河流是多么动人
当你数小时都滚动在砺石之上
枯井般的眼睛
突然遭遇一片绿树
你才会想到
必定有一条
哪怕是极细的河流
在滋养着那里
而当你看到清冽的的河水
或潺潺、或滚滚地
流过
你便听到了
那些远方高山上
冰雪消融的低吟浅唱
戈壁的旅人
如海上的水手
绿洲就是他们的岛屿
无际的砺石上
忽然就有了水
忽然就有了湖泊和芦苇
那水上的野鸭
简直像一个奇迹
只有在荒漠上你才猛省
原来河流如此优美
诗意之城
我不知道，除了金陵
还有哪个地方，能让
一代又一代的诗人，
一处又一处地题诗，
一遍又一遍地吟咏，
一番又一番地感慨，
一次又一次地怀古。
寂寞潮声，昨日飞燕，
台城柳色；秦淮夜泊……
此处的大好山光水色，
竟都系着兴亡二字！
谁又能称出这座城池
在历史上的分量？
这是一座依水之城。
玄武湖如铜镜，
映照着过去王朝的历史，
秦淮河是丝带，
缠绕着现在百姓的生活。
这是一座靠山之城。
钟山的怀中，
拥抱着对民主和共和的崇敬，
而石头山的鬼脸，
是历史诡秘的表情；
这是一座城墙环绕之城，
一座曾拥有世界上最长城墙的城。
城墙，本是保卫城市的屏障，
几百年过去了
当年要保卫的东西已荡然无存，
偏偏是保卫东西的东西，
一段段留存了下来，成为纪念——
让我们面对斑驳的古城墙，
遥想当年的城市风景。
其实更为重要的纪念，
是比城砖更厚更重的方块汉字！
如果没有刘禹锡的诗句，谁还会记得
早已不存其迹的朱雀桥和乌衣巷；
如果没有韦庄的诗句，
一道破废的台城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有那些，
比两岸的柳丝更风姿绰约的名诗佳句，
现在的秦淮河，
不过是一条仅供排污用的水沟而己。
一个时代倒塌了，
没有倒的，只有城墙。
如果明朝留下的不是这一圈城墙，
而是七下西洋的巨大船队，
那么中国近代的历史，
将会用怎样的文字来书写！
对于南京，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
才能表达，一个诗人的感情？
它有过雄浑的东吴，
它有过潇洒的东晋，
它有过忧伤的南唐，
它有过壮阔的大明，
它有过秦淮河边的市井欢乐，
它有过栖霞山上的超然梵音。
朝代更替，生活延续，
山水依旧，精神更新！
古老的南京，也是年轻的南京，
历史的南京，也是未来的南京，
你的华发苍颜，你的青春表情，
都已深深地融入了我的生命。
还能用什么，来表达我对这座城市的感情呢？
就让我称呼你的一系列名字吧：
秣陵、白下、建邺、建康、
升州、
应天、
金陵、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