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春天的树（组诗）
作者：李 瑛
李瑛:
1926年生，河北丰润人。1949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文学院中文系。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政治部南下新闻队队长，四野新华总分社记者，总政治部文化部秘书，解放军文艺出版社总编辑、社长，总政治部文化部部长，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中国文联副主席。1942年开始发表作品。
对春天的赞美
忽冷忽热的天气
把冬推走又拉回来
把春拉过来又推走
使它们迈步不稳
对于美丽骄傲的春天
本来，我已准备好
全部的倾心和赞美
但桃花犹犹豫豫，开不开
李花犹犹豫豫，开不开
只有杏花大胆地开了
可能是一千年前诗人笔下
满园关不住的春色里
开出墙外的那一枝
羞涩又勇敢的春天
毕竟喧闹着
来了
它的面颊依偎着忧伤
难道不是一首诗
它的眼睛瞩望着未来
难道不是一支歌
我站在楼窗前
我站在楼窗前
读一首诗
窗外，爱诗的白杨
静静地倾听
有时，枝条会剧烈地摇摆
有时，叶子会轻轻颤动
阵阵扑籁籁地喧响
片片叶面的闪光
那是它听见了我心底的声音
它便会走过来靠近我
亲我的脸颊
摸我的手臂
我便大开窗子请它进来
此时，我会变成一棵树
把心泡进两只茶杯里——
一起交谈
一起唱歌或
一起哭泣
我的青春
我多想让我的青春
再盛开一次
像花一样微笑着
一瓣一瓣地把甜美
开给这个世界
无论夏天或冬天
无论在南方或北方
都会开放
连同自己的影子
我不希求荣耀或赞誉
也不只为开给蜜蜂和小鸟
我只想把自己仅有的颜色和声音
把我的爱、我的美、我的梦想
献给世界
因为我经历过的那个青春
狂风太多，骤雨太多
使它过早过早地枯萎
哭泣
童年过去了，把梦留在那儿
青年过去了，把影子留在那儿
壮年过去了，把脚印留在那儿
而今，面对夕阳
我已在匆忙中变老
尽管我的心灵
仍然和童年、和青年、和壮年时
一样年轻
但对于我生命的韧性与坚强
以及属于它的和坚强一样的脆弱
我感到痛苦
明天
如果我再不能感知这世界
夜半醒来，我会哭泣
如果我再看不见孩子的天真和
流进明天的清澈的溪水
我心中的火不再燃烧
我的诗不再呼吸
我将日日夜夜地哭泣
像一堆雨水打湿的泥土
琵琶
琵琶躺在琴盒里
琴盒置在条案上
琵琶，孤寂地垂着头
熟睡在那儿
曾被人抱在怀中
四根弦凝着的都是沧桑
它用心倾诉哀愁
它用眼睛哭泣酸楚
引我们穿过
浔阳江头的枫叶荻花以及
滴银的月亮和流银的江水
今天，也许它已忘记
自己是一张琴，和那双
轻拢慢捻的手指
我却从它看见
一副半遮的脸
两片沦落的叶子
半壶摇荡在船头的残酒和
一袭泪湿的青衫
至今一千年了也没有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