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初到城里（组诗）
作者：高 凯
我有点喜得合不住嘴了
城里怎么有这样好的事
干洗——白洗哩
洗衣服都不要钱
像共产主义
一听我是个乡下人
女店主扑哧一声笑了
停都停不住
最后干脆转过身去
弯着腰笑
那一阵我浑身上下
热了又冷了
冷了又热了而且
那个黑脸红得呀
像个柿子
我差点把城里人笑死
城里人差点把我臊死
进城的第一天
我把乡里人的脸
全给丢了
不过我不会找她洗衣服
我的衣服有人洗哩
妻子那才是真正的干洗
城里肯定没有
我那样好的一个妻子
鸡爪子变成了凤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鸡爪子就是鸡爪子
鸡爪子一上城里的酒桌子
就成了凤爪子
从乡下来的鸡娃子们
一个个都受宠若惊
纷纷把自己的两只爪子
伸到别人的嘴里
城里人想吃凤爪
却没有那个福气
城里人自己唬自己哩
嘴馋什么都想吃
心底单纯的鸡
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自己
究竟在城里人的心目中
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城里人想吃你的肉
才看得起你
吃了你的鸡爪子
还说吃的是凤爪子
鸡呀如果我是你
我会朝这些有口无心的人
嘴上毫不客气地
狠狠给一爪子
一个被宠坏的哈八狗
一个哈八狗一点
也不知道自己是老几
居然像人一样
和客人们一起
在沙发上平起平坐
主人更是宠它
抱在怀里还要亲着
就差点没有趴上头顶
比自己的亲娃
好像还要亲
年龄看上去已经不小了
却还没有长高在乡下
这样的小个子算是个残废
一辈子连对象
都找不到
凭什么得宠呵
光知道吃光知道玩
听说顿顿还要吃好的
更不知道看庄稼
看家
想起离家时
追了我很远的大黄狗
心里就难受等有了房子
我一定把大黄狗接到城里来
也宠一宠它让它
享几天福
在一个城市的阳台上望乡
眼前这个大楼
是我看着它长大的
它不但超过了我的个头
还远远超过了我所居住的
大楼的头顶
还在我眼皮底下时
这个大楼和我还有一段距离
一群鸽子
在我和它之间飞过来飞过去
但后来它就渐渐逼近了
一寸一寸挤占我的视线
白天我发现它只是挡住了我的太阳
晚上我发现它还挡住了我的月亮
进城后只有这两样东西
还和乡下的一个模样我很在乎
乡下这双辽远的目光
其实这种难堪的事情
在这个正长个子的城市里
非常非常正常不过是一个楼
站在了另一个楼的前头
问题的关键我正好
在一个被它挡住的楼的身体里栖身
而这个楼在被挡住阳光之后
身上经常疼痛的关节就是
经常呆在阳台上望乡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