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乡村物语（组诗）
作者：张作梗
白菜帮子抱成团。
这让我倾向于去土中捉到一只
散兵游勇的红薯
野芹有蒿草的体气
而地米菜像是小妹的眼泪：
细小，瘦弱
到处都是
翻过山冈，我常去凿成
大寨式梯田的瓜地：
衣角牵扯月光
猪獾掰着玉米棒子
我匍匐前进，顺藤摸瓜
……但老是摸到一块块冰凉的石头。
我永不会忘记我有一只从不妥协的胃
我曾经如此长久地怠慢它
以致它暗怀不满，积怨成疾
用疼痛
报复我到如今。
谣曲：搓绳子
而油灯背着风
点在比夜稍稍低一点的地方
一根绳子牵出一双窸窣的手
搓绳子呀
搓夜
搓狗吠，搓墙壁的影子
露水有细密的抬头纹
屋后，停泊着一艘北风的破船
一根倦于跳舞的绳子
耷拉下灯光的眼皮
搓绳子呀
搓别人的梦呓
搓自己的泪水
一盏墨水瓶做的油灯
点在离吹熄稍稍远一点的地方。
屋檐下的鸟
只有它，能感知瓦片的温暖
又冷又硬的温暖
像盖着一床铁被子
翅膀下，窗户在走动
窗上的灯火在走动
只有它，能把飞
藏到屋檐下，连天空
也找不着。
一个男人在屋檐下劈柴
两个女人在刮锅灰
三个小孩在躲雨
只有它，像一截蓬松的钟舌
挂在横梁上
风吹来，左右晃动……
梦随之筑到高处。甲申年的
雨水，有时通过瓦缝
流到乙亥年。只有它，
倏忽脱下了屋檐
自己把自己猛力向高空掷去。
73年：造房记
九月起屋
土砖上墙
瓦刀走单骑
牛踩烂泥巴
墙外角，悬吊的
那道眼光比墨线还直
黄杨木打制的大梁搁在前院
几个木匠钉着大钉
老宅基地。
新墙脚。
一条粗麻绳晃晃悠悠爬到
屋脊的那根檩子上
绳子下端咬住的两块青石
慢慢稳住了摇晃的天空
隔夜。稀泥巴和着稻草抹墙
小布瓦一片一片
飞到屋顶上
那么多的人
脸上沾着泥点子
好像用泥巴化着装
要在新屋落成前
唱一出土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