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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二首 等

作者:皇 泯 等




  诗二首 皇泯
  
  家乡灰蒙蒙的日子
  
  家乡灰蒙蒙的日子
  梅雨连绵
  我不得不常年撑开
  那把油纸伞
  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
  大晴天也躲在阴影里
  
  偶尔忘了伞那是异乡的天空
  不小心地
  蓝了一下
  
  年少时读过
  
  年少时读过
  和未来得及读的书
  满满一扇墙
  再也难得打开一回
  哪怕是开一扇窗
  让目光溜进去
  
  半辈子了
  难得把自己打开一回
  让人家读一读自己
  哪怕是不经意地划开一条伤口
  让目光溜进来
  
  金鱼肖铁
  
  十几种色彩交相辉映
  十几条金鱼
  贴近水面
  
  透明度一个时髦的词里
  虚拟的水草上升
  彩色的鱼
  翱翔
  
  它小巧的下撇的嘴唇
  它圆满的扭动的腰身
  它彩色的裙
  它慢悠悠潜到水草下面
  
  一身花蕾似的
  头顶肉瘤似的
  眼泡红肿似的
  受过外伤似的
  
  它躲避
  它温顺
  它小心
  
  光滑洁净的金鱼
  悠悠流水的光阴
  
  悠悠流水的光阴
  陪着一生小心……
  
  诗二首沙克
  
  烟,烟啊
  
  烟,烟啊
  升起的烟,散漫的烟
  埋没火光的烟
  迷离感情的烟
  零乱的尾巴
  摇向天边
  
  屋顶像坟墓
  向我拥来
  捧着一把新土
  
  但是烟,烟啊
  血中所有父亲母亲
  化成的烟啊
  放在天上的财产
  我什么也看不见
  
  一生一世的烟
  记住了所有的人形
  
  表姐
  
  表姐环视着孙子的田野
  磨坊的机声震动树根
  淘金的父子在苏南劳累
  八亩田中,表姐身手轻松
  
  最后一棵老柳像骡子,歪倒在水沟
  表姐走过独木桥
  满筐的朝霞,飞
  满眼的炊烟往苏南,飘
  
  看好一头奶牛,黄狗吠吠
  馋嘴的儿媳比顽童刁蛮
  
  这些收麦的,插秧的机器
  不如表姐的手快,早晚之间
  大麦的啤酒香飘城里
  小麦的面饼祭祀祖先
  
  出嫁已二十五年
  夕阳打开她的荷包
  麦粒数尽她的青春
  
  诗二首东篱
  
  片刻欢愉
  
  得允许有这样的时候
  思念一个人
  为此成了无骨之人
  瘫软,无可依傍,无药可救
  
  且让我随波逐流,沉陷,被覆盖,窒息般地睡去
  这丰腴的水草,这月华如练的暗夜
  我拒绝骨头,石头,钢铁,树干
  拒绝一切承担的字眼儿
  
  像个赖皮的孩子
  跌倒了,不愿再爬起
  满地午后的阳光,尽是他的领地
  而他不愿作王
  
  春逝
  
  松土里的女郎花,让风挽着,在奔跑
  向阳坡的蛇舅母,让水拥着,在奔跑
  光浴中的神头椿,抱着团儿,在奔跑
  万物汹涌,汁液丰盈。夹杂其间的
  是我年轻的恋人
  内心幽暗的花朵,呼之欲出却欲言又止
  她的速度,介于车轮和青苗的波浪之间
  而去路不明
  雨天公路上的幼蛙,跳着死亡之舞
  而车轮与车轮间的剩余,即将享受
  暮年之惑
  
  诗二首李建军
  
  签字
  
  流水线最后的一道程序
  马蹄踏过草地的一片痕迹
  就像一张“寻租”的契约
  被画上镣铐般的标识
  或者是一粒悬崖止步的石子
  被重新安置在拐弯的路口
  谁不说这是一粒粒糖果
  甜润一双双贫穷的眼睛
  或许是人间与地狱的界线
  灿灿白天与漫漫黑夜的门槛
  笔呵,举重若轻,像声声蝉鸣:
  知了,知了,字该怎么签,该怎么签……
  
  抽烟
  
  奔跑的烟云
  被谁骑上天空
  像憔悴的人影在憔悴地痛
  缕缕思绪一再划伤夕阳
  不止一次压低夜的屋檐
  像蚊子般飞舞的一粒火焰
  什么时候转换为播撒的硬币
  烟的脚踏过谁的泥泞时光
  烟的眼睛收藏谁的爱和死亡
  一片片桃花般飘落的烟灰
  是一场锋利的冰雨
  切开桃子般鲜红的心脏
  
  亲情永恒(二首)冯永杰
  
  母亲,是一座山峰
  
  母亲是个贤惠而娇小的女子
  可是我必须抬起头
  才能与她对话
  
  孩提时代趴在窗前
  听她讲嫦娥的故事
  头顶的秋月就像一把梳子
  梳理着她飘飘的秀发
  
  年轻时代坐在门槛
  听她讲自己的故事
  身后的冬日就像一面镜子
  映照出她憔悴的面颊
  
  如今母亲上了天堂
  听我讲人间的故事
  高高的云彩就像一封尺牍
  写满了她深情的牵挂
  
  秋月高高
  冬日高高
  云彩高高
  母亲高高
  
  母亲,是一座山峰
  耸立在儿子心上
  我一辈子都在瞻仰
  她的宽容、坚韧、巍峨、挺拔……
  
  母亲的茶,父亲的酒
  
  母亲一辈子
  滴酒不沾
  父亲却时不时
  要咪上几口
  
  母亲爱喝茶
  喝纯纯的
  清香飘溢的
  茉莉花茶
  
  母亲会讲许多许多
  关于茶的故事
  我听出了味道
  后来就开始写诗
  
  父亲什么酒都喝
  喝得最多的是高粱
  苦恼时喝
  快乐时也喝
  
  母亲把柔情
  全都泡在茶杯里
  父亲把刚烈
  全都斟进酒壶里
  
  母亲的茶叶
  是父亲去挑的
  父亲的老酒
  是母亲去沽的
  
  水与火虽然有些磨擦
  但谁也离不开谁
  最后他们永久依偎在
  一座很美的人生后花园里
  
  我们去看望的时候
  总忘不了带上酒和茶
  爱喝茶的与母亲共品
  好饮酒的跟父亲干杯
  
  我收藏那片海(外一首)华静
  
  一段不能复制的经历
  沉淀在深情的海浪里
  在细碎沙子的海滩上发呆
  收藏起每一句说过的话语
  
  牵着浪花在海边游走
  一串脚印书写着心迹
  那片海盛满了纯美渴望
  青春的精神远航成了绝唱
  
  我收藏那片海
  一辈子情深
  一辈子萦绕
  回响在出航的笛声里
  
  你是我手中的一块泥
  
  你是一块泥
  在我的手上飞舞
  我在琢磨如何雕塑你
  雕塑成我想要的那个你
  
  我把你当成我
  阅读感觉上的优美诗句
  你在我的手上飞舞
  飞舞成我想要的那个你
  
  你是我手中的一块泥
  你我都存贮在含蓄里
  只在手中短暂的停留
  却绚丽了羞涩的所有情绪
  
  诗二首田人
  
  菜青虫
  
  辰河岸边的菜青虫,她的歌唱多么动人,
  她真像我家乡的那个村庄,
  在榆树的浓荫下摇曳纯粹的身子。
  爱她的那只菜青虫在潇水岸边。
  
  孤单的风和深秋的荒凉,
  在辰河到潇水那绵延千里的彩绘中,
  对于两只菜青虫,那是怎样的路程?
  她和他还要面对雪峰山的奇险。
  
  辰河岸边那把斧子的光芒,在三天的明媚光明中,
  做成的那张婚床,如今像一滴细小的眼泪。
  辰河岸边的菜青虫,从少女时代的一支玫瑰,
  到一堆碎片。见到的辰河的那一片黑亮的光线。
  
  连心灵也越来越远。那只菜青虫,
  在花开的每一个季节,她都不再说话,
  她依旧一个人睡眠,她梦见许多房屋和果园。
  日久地别离,忧伤地飘零。
  
  凤凰来信
  
  在辰溪,接到凤凰来信那天,
  我上街买回了一张地图。
  辰溪的手指按在地图上说:
  “你去了凤凰,我会想你的。”
  
  那两天我没能安睡,辰溪也没能安睡。
  我带不走辰溪。辰溪说:
  “你还会来吗?”
  “我们合影吧。”我拉住辰溪的手。
  
  想象辰溪满山坡的花飞舞起来。
  辰溪脸上的青春痘,
  像我来到凤凰那天,在沱江乘坐的那只小船。
  “想我的时候就看一眼我们的合影吧。”
  
  我用这个方式站在辰溪身边。
  在沱江的波光里,
  在德夯的歌舞中,在王村的石板路,
  在我的家乡潇水岸边,我一路的思念若隐若现。
  
  钉钉子赵明舒
  
  钉子离不开锤子
  没有锤子的击打
  钉子就会成为小小的废铁
  
  这使我联想到生活
  和生活的重负打击
  如果没有压力
  人就轻贱得像一根火柴杆
  被划了一下
  然后扔掉
  
  划过的火柴
  成为灰烬
  而钉子生了锈
  它还是钉子
  
  人的一生
  就像一根钉子那样
  钉,并锈在什么上面
  
  初春的早晨(外一首)赵亚东
  
  万物都在这静谧的时光里
  万物都是干净的,残茬,果核以及
  那些孩子们的欢笑
  都是干净的
  不小心迸溅的时光也是干净的
  风只在此刻轻轻地吹
  一直把我们吹到老年
  这个世界依然是干净的
  在这初春的早晨
  打开窗子,让阳光照进来
  让整个城市都明亮起来
  一直到那些遥远的灰暗的星球
  也跟着飞起来
  
  秋日
  
  秋日,山脚下的茅屋
  空无一人,还有通往山顶的小路
  也比往日清瘦了许多
  如果还有露水
  那一定还在草尖上悬着
  就像大地上那些不灭的灯盏
  就像爱人的心,那么小心地跳着
  直到秋水枯时
  一寸一寸地被候鸟啄伤
  
  桃之梦王玉清
  
  仿佛是谁的低语:
  桃就像女孩子
  怕被尖嘴鸟白咬一口
  
  月亮蹦出来。恍如世界初凿。
  浮出双双对对倒影的小麦河
  天边鸳鸯的声声交鸣
  应和着大片浮荡的烟雾
  
  女孩心事如水:偷桃者一个也没有
  泅进麦熟桃的憋闷里头
  
  酸不好叫,甜不敢闹
  汗津津缄默挂守的是嫩核
  
  女孩的梦在月光里悬浮
  直到画眉鸟静静的喉咙
  无端起了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