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哦，海州湾（组诗）
作者：颜景标
海州湾
海州湾，我对你说，哪怕是礁石
一块嶙峋的沉默上，当浪花
衰败的时候，仿佛一阵香气还没撤退
留住了一片潮润让我坐下
让我同落日一起慢慢变老
用自己的血守护着晚霞
守护着红色之上无垠的孤独
一点光斑浮动，那是船摇向天涯
我对你说，一只招潮蟹
从洞穴的宁静中爬入水洼
在沉没的螯上残留着惊悸
紧紧钳住了涟漪，像是回到了家
像是回到了大洋的根源
像是盐的内心的一块伤疤
于是，时间，或者蓝色语言的能量
成为浅浅的静穆，大洋遗弃的喧哗
只保存了海星那一缕光照
远离春天的一朵奇葩
或许是旋风眼里的一丝忧郁
鳞片的闪电的小小尾巴
在我的右侧安顿下来
犹如鱼鹰的卵巢和牵挂
我这样说，并非潮汐衰竭了
你满潮的愿望多么广大
从我童年的无数个梦乡
沙滩上建筑的幻想的年华
直到篷帆与风暴相遇的悲壮过程
那个沉浮之间，盐在抛洒
你的潮音，被月光纯洁的静谧唤起
永不停息的钟声，催白了我的鬓发
在海藻披散的黄昏里丛生
一阵泡沫浸湿眼睑上的细沙
你以蓝宝石的花瓣，怒放的寂寞
钢铁的线条，森林的枝桠
在伸展着的雪光之上
带着所有的废物抛向堤坝
你用白亮的牙齿吐出过狂飙
又用无数生物的呼吸和应答
歌唱和悲叹，推进着起伏波折
向着岛屿的岩石，高高的灯塔
港湾里喘息的木壳渔船
你的盐，滋养着马灯的光明嫩芽
我对你说，海州湾，我一脸暮色
在你的边沿咀嚼妈祖的神话
眼睛就像海鸥来回地张望
心灵却像独木舟已经到达
红色海蚀崖
请看那些远古火光的雕塑
血红的嶙峋上那些原始激情
在大海尽头点燃了拂晓
镌刻着红嘴鸥的无数啄印
波浪撞击的冷酷的幻想
风暴破碎的汹涌的回声
哦，渔火的映象，热爱裸露的化石
我的祖国里沉睡的火焰之神
把你的千层的苍凉给我的嘴唇
给我，你这千层崖面的母性神情
让我亲吻你炽烈的孤独
你的激情上风化的花粉
还有你的岩穴，火焰的洞房里
熄灭的泡沫，大洋残留的灰烬
火焰的静止，火焰的每一层褶皱
仿佛凝固的彩虹，爱情的历程
仿佛海鸥的翅膀停在海面
守候着顺流而来的信风
当海水掏空了火苗，那些洞窟
作为孕育生命的唯一象征
日夜向着海蚀柱敞开
殷红如血的情怀彼此辉映
在苏马湾的蜿蜒里
在大海的时代矗立着寂静
火焰城堡的女王，曙光的领袖
你身披红袍，戴着火的王冠上升
你有光明的胜利的色彩
你有时间的沧桑的造型
你的胸腔是预言的源泉
一颗燃烧的心，击碎风浪的狰狞
在自己绵延的创伤之上
建立起爱情的光辉拱门
盐
八卦滩，盐的种籽的祖籍
到处闪耀晶亮的宁静，发咸的芳菲
在它根须交织的河流之间
高耸起盐廪，光明装饰的洁白花蕊
你看，从空旷的记忆深处
从风车高大的转动上，海鸥低回
纯净的欢畅啊，一张张盐的面颊
迎向夕阳的魂魄，洒落的余晖
仿佛羲和的依依神情
通过卤池的镜面闪现了明媚
一粒盐的飞翔多么纯洁！
盐的羽毛盐的轻啼盐的心扉
这一片透明充满的广袤
把它的彼岸献给了土圩
雪白的矗立的圣殿
航行的水晶的堡垒
盐的彩色头巾，盐的红肚兜
河网中编织的运盐船队
我的肺腑有盐，我喊出了涛声
我的眼睛有盐，我涌流了海水
你看，这是我的爱情啊
破碎之上叠起了破碎
就像泡沫，让盐诞生的阵痛
开向海岸的永恒的玫瑰
你看吧，那只虎斑螺
或许是精美的妈祖庙布满彩绘
尖尖的穹顶通往旋梯
通往盐，一阵风暴凝固的滋味
鱼群
如同一条行星的道路
沿着大洋缓慢地伸延
一个鱼群迁徙着，无数颗心脏
释放的光线剖开了海上的幽暗
海州湾拂晓，从银鳞取来的曙色
渐渐充满了蔚蓝的盐
一个鱼群，它们悲壮地穿越
以脐带的影像在浩茫中飘闪
让我怀想童年的梦境
那里有母亲的渔火凝视的海岸
一列旋律的形态，音乐的风度
鱼尾击响了波浪的琴弦
海鸟醒来了，在苍穹歌唱水
在归帆的云上歌唱港湾
突然之间，从海底升起野性的疾风
流线型的巨大黑影穿透了水面
台风的尾巴缠着海藻，那是角鲨
静默的嘴里环绕着锋利的花瓣
上面曾过滤油脂和血
嚼碎过月光和海的睡眠
无数片鳞光
反射的银白迅疾地回旋
呼应着，翱翔着，连接起柔弱的心
在水晶上凝聚成一轮光圈
就像一个心愿，那团焰火
那座辉耀的星球向前飞转
我的泪光中，它们眼角的盐粒
已经消融成大海的无边尊严
啊，海洋的食物链上，多少种命运
多少回搏斗，只为了栖息在高耸的浪尖
当角鲨消隐于海沟深处
我看见鱼群的智慧还在循环
其实是绝地求生，螺旋型的美丽景象
仿佛现在，这片翻滚着行进的时间
一只红嘴鸥
从蓝色皮肤上滑过
一只红嘴鸥搏动着大海的心脏
在造化的手风琴的沉默之间
它的骨笛发出了盐的音响
羽毛装饰的轻巧的飞行
喙上生长的火，点燃了波浪
自海湾的风中升起的旗帜
在纯净的胸脯两边飘扬
向着鱼鳞的瓦舍，渔家生活的上空
无数次迁徙归来的愿望
天空的白亮的优雅啊
向着鲜味和酒香荡漾的岛屿飞翔
羽衣上沾满溃败的风雷
沾满闪电的血红的创伤
以急促的啼鸣，音乐的云彩
降临岛屿开启的浪花的天堂
敛起的羽衣，仿佛晾在高脚的衣架
晾在月亮湾的银白上
然后把目光的深深眷念
回忆一般隐入自己的翅膀
就像海上的春天，嫩绿的形体
一叶叶掩映着芦苇中的梦乡
我愿我的灵魂披上它的羽衣
我的气息充满它的歌唱
从气流昏暗的冷峭中
分离出一声声温暖的宏亮
又在疾风回旋的宝座上降落下来
直到整个大洋托住了羽毛的重量
我将自己上升到浅海的静境
阔步溅起了蓝色时光
信天翁
那是信天翁，波涛的骑士
云朵的漂泊者，风暴中扶摇着旌旗
从翻滚的盐上滑翔而来
掠过星星的船队，闪亮的船只
又在新月的渔湾里一路飞行
披风沾满了银白的孤寂
它们飞临渔火的光芒
羽翼飘忽仿佛连岛上空的海市
胸腔的城堡，喙的门扉
野性夜晚的幻象发出了轻啼
仿佛所有预言所有神谕
所有潮起潮落的雄性呼吸
都经过它们的神秘命运
在蓝色的永恒上响起
传遍了每一丛浪花
一直到大洋深处它的根子
星空中的王者！它们那浮漂一样的眼睛
向着浪尖上的小小渔村俯视
好像集中了暗夜里的全部光亮
闪耀着迎击风浪的全部秘密
而它们的翅骨装饰了轻盈的温柔
那羽毛是人类梦想的英勇的胜利
充满了雷霆深藏的泉源
携带着闪电扎根的天际
来啊，我的茫茫脑海的巡逡者
在盐的洁净上面舒展羽翼
这一阵从惊喜中卷起的雪花
落进礁石的闪闪磷火里
光辉的蕊好像信天翁的眼眸
好像它们遥望到的晨曦
来啊，飞临我的头顶——
一小片思路蜿蜒的黑土地
我们走入广漠的春天
沙粒的蕾，贝壳的苞，海浪的树枝
大洋绽开了潮润的芳香
那是信天翁鼓满疾风的强劲气息
愤怒的和平，温和的风雷
盐的心脏飞扬着的生命力
怒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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