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碎了的陶瓷等

作者:家 禾等




  碎了的陶瓷
  ◎ 家禾
  
  哗地一声滑落
  她趴在流水线上,
  像一件白花花的
  陶瓷产品,碎了一地
  她太困了,睡下去了
  一定梦见了停电,或者放假
  工友一边猜测
  一边捡这件产品
  捡她的手,她的脚,她的脸
  捡她的呼吸,
  捡她散了架的疲惫
  捡她的脆弱的脆,脆弱的弱
  这些碎了的配件
  堆在一起,组成一件陶瓷产品
  它们粘在一起
  依然看得见惊讶、慌乱与疲惫
  这与一件陶瓷的摔碎
  多么地相似,陶瓷的白
  就是她脸的白
  
   乡音
  ◎ 胡剑明
  
  一夜瑞雪满院光明
  年关租屋绊亲情
  妻子携儿找上门
  笑也乡音哭也乡音
  
  白条买不起单程车票
  让我无法回乡面对双亲
  怕老父怪我没混出个人形
  思也乡音梦也乡音
  
  只得披雨雪再打拼
  在铅色中寻求豁达开心
  多想对着流云大喊一声
  江南有个怕听乡音的
  外乡人
  
  诗四首
  ◎ 金国旗
  
  农家女
  
  理想的翅膀一次次张开
  频频撞击着沉默的山岩
  思绪的羽毛跌落得纷纷扬扬
  
  只好将憧憬交给云端的小鸟去歌唱
  只好将激情交给崖畔的野花去开放
  奶奶的故事渐渐失去了温暖
  心儿成为一枚卵石——
  永远孵化不出毛茸茸的希望
  爸爸说,女儿长大了
  妈妈说,女儿成熟了
  叔叔大爷婶子大娘们都说
  这孩子懂事了……
  
  二叔
  
  闯过关东,下过江南
  二叔像只没有锚的船
  一次次驶离故乡的港湾
  
  南国的炎阳
  多少回灼痛过沉思
  北疆的冰雪
  无数次冷却过梦想
  他总如初春的风筝
  把思念的线一次次拉长……
  
  风也消失,帆已破旧
  载满苦涩与辛酸的二叔
  终于回到了生身之岸
  
  如今,他是那样的苍老
  老成小村的一部线装书
  村里外出打工的年轻人
  动身之前,常来查找答案
  
  爷爷的扁担
  
  他没有留下一寸照片
  我无法知道爷爷的模样
  他留下的唯一遗产
  是一条弯弯的扁担
  爸爸经常对我说
  妈妈反复对我讲
  他一生挑的水,放在一起
  能注满一条河
  他一生担的土,堆在一块
  能垒起一座山……
  
  啊,每当看到爷爷的扁担
  我就想到河,我就想到山
  
  老光棍
  
  害怕清闲
  讨厌宁静
  生活像寒冬的流水
  闲着就要结冰
  孤独是隐藏的毒蛇
  静下来便乘机啃你的心
  
  出门,手拎肩扛
  进家,丢耙摸锨——
  大半辈子,你一直和劳累繁忙
  相依为命
  张口,南朝北国
  闭口,明末清初——
  多少年来,你总是用传奇故事
  打发黄昏……
  
  不知从何时,你发现自己
  成了一只再也旋转不动的陀螺
  不知打哪日,你察觉自己的故事
  渐渐失去了吸引
  于是,心流血了
  于是,血冰凉了
  怕人的夜,只有单人床和麦秸枕
  才知道你一宿究竟翻了多少次身
  
  忽一日
  几个孩子首先发现
  你的小屋顶突然长出
  一枝高高的天线
  (有谁知:那次失眠后
  你用留着买棺材的钱
  买来了彩电……)
  
  终于,通往你人生的小路上
  集结起彩色的喧闹
  重新拥挤着动情的晚年
  
   吃了吗
  ◎ 顾国强
  
  在乡村
  炊烟挺不起腰身的年代
  “吃了吗”
  是相互亲切的问候
  是一种牵挂
  回答,也是那么贴近
  
  如今大囤满小囤流的农家
  没有压低这个问候的意味
  换句别的就觉得别扭
  如同吃惯了小葱拌豆腐的庄稼饭
  不习惯奶酪面包那些洋玩艺儿
  在中国乡村
  这个问候
  永远有着超越自我的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