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记录拉卜楞

作者:张正民




  张正民,1962年生,江苏沛县人。1983年毕业于江苏宜兴轻工业学校美术专业;1989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人物专业;2000年结业于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人物画研究生课程班。现任《画刊》杂志社主任编辑。
  
  我只在门口向里面望一望,望见里面很深远广大,内容很丰富,却没有走进门去。
  ——梁漱溟
  
  真实的山和想象的山
  
  当月亮在遥远的喜马拉雅山脊上升起又落下了许多个春秋后,谁能想象在抬头就望得见的白雪皑皑、气势宏伟神山背后有关佛陀降生的故事。从此,在漫长的路程里,佛陀扎根在印度人的精神世界的同时,也占据了另外土地上信仰她的每一个臣民的心灵。
  即便是现在,地质学家仍宣称喜马拉雅山在不断地增高,对于满怀抱负的登山者,与之比较的阿尔卑斯山竟成了孩子们在海滩上游戏的小沙堆。在藏区的寺庙里,按照自己的模式,喇嘛们每天献给佛陀的祭品小饭团,象征着他们通向神山的絮热之梦,以此通过物质来接近自己的灵魂。而在没有高山的地方,人们兴建了人造山,这些人工建造的佛教诸山中,记忆与想象是跨越不同族群与宗教的。想象使人们对山勾勒出一些粗略的轮廓,并以此在瞬间适应自己的希望。或许,喜玛拉雅山比地球上任何山脉制造出更多的奇观。住在高山阴影下的人们,不断幻想在山的后面还屹立着一座更高的山峰。在未来的日子里,谁能保证被赋予山中的神灵还会制造多少不朽的神话?
  仰望喜玛拉雅山巍峨矗立的高峰,拉卜楞境内的臣民早已穿越身边的达黎加、阿密方日、桑多卡、阿米公洪、阿威也卡登山,融化在他们向往的神圣世界里。虽然神山令人望而生畏。
  
  风马
  
  关于“风”这个词是地理学意义的,开始的时候表示蜿蜒前进的某些东西,因为空气的原因,风的形成在人类文明中常常扮演着神秘的角色。
  关于马,无疑是一种动物。动物被驯养的漫长过程常让人想起狼人与狼的关系,以至狼的部分最后被驯养渐渐地变为人的从属物。有谁知道几万年前马的野性又为如何?或者马的天性是温顺的。今天,人们不再怀疑马的种性,马所充当的角色无论在神话中还是现实生活里,总能给人类带来意外的惊喜。
  于是,关于“风马”的故事在这里发生了。
  从拉卜楞寺到郎木寺的路途中,眼前被天空中飘起的不同颜色的方形纸符所吸引,随风吹来的方向,我远远望见聚集在草原中的人群,藏民说这是一场赛马会,不同色彩的方形纸符是一种叫“风马”的吉祥物,上面印制小的方形图案,有飞奔的马、驮着宝,藏民在他们大多的节日中都放这种“风马”,几乎飘落在藏区每一个角落里。因为好奇,我捡起这些“风马”,还隐隐地感觉到在我创作里将要发生的故事。后来,在法国藏学者石泰安的《西藏文明》一书中找到了我想知道的东西。
   “风马的形象含有轮回意味的象征,指出人的诞生时间及其心愿:‘生命力、身体和权势如同新月一般大’,或者是‘某年所生的人连同其财产和周围的人像风马一样增多’,……风马之荣耀旗帜的主人是战神的大王和魔鬼的征服者……藏人中的‘风马’的‘风’是生命的本原,和印度人的‘生命’相类似……”
  因为轮回的生命意味,因为财富的不断增多,因为驱除魔鬼的法力,风马才有了它的宗教意义。而当宗教演变为大众习俗时,也便渗透在人们的日常生活里。
  “风马”的藏语叫“龙达”,龙是风,达是马。
  
  心中的居住地
  
  8000年前新石器时代农业的出现,使人类的历史有了深刻改变。欧洲人相信进步,从不惧怕未来,所以欧洲文明以其开拓性、适应性与自信心不断地超越从前。不过,不是所有的时候这种自信心都让他们勇往直前,正如某些人轻松地进入工业新时代时,另一些人却梦想回到理想化的前工业世纪。通常,我们视逝去来预示一个新的开始,就像一种文明消解另一种文明一样,谁能在逝去的文明背后去慰籍人们因异化而被创伤的心灵。不知何时,是喜玛拉雅山还是西藏竟成了佛教的壁垒,在抵御任何文化的渗透中起到了重大的作用。世世活佛的诞生及其自动式的延续,好像归因上苍一种十分惊人的安排。无处不在的佛陀,让信徒们始终诚信灵魂的再生,他们不知疲倦地努力找寻,找寻灵魂自己在地球的某一处再现。
  许多人的印象中,藏传佛教徒的蜗居地是暂时的;在诗人的眼里,更像位虔诚的旅行者,一切物化的东西皆成了行囊。多少世纪,为追随来生,他们不倦地沉浸在佛陀的世界里。
  
  摩托的速度
  
  在社会中困惑我们的难题是人类如何超越自身的生物学天性。如果抛离我们本质上的自私和具有的攻击性,就必须放弃越来越多的固有自我,或许文明的价值正是建立在个人的痛苦之上。因此,我们对未来的美好希望源于理性与善良的心智,从而超越我们的生物局限。
  兰州火车站的广场上竖立着甘肃博物馆镇馆之宝西汉时期“马踏飞燕”的复制放大雕塑,这是从飞机场到下榻宾馆路过时看到的。“马踏飞燕”经典般的构思所折射的历史,让人遐想起2000年前大汉王朝的征战速度。今天,通往拉卜楞的交通早已今非昔比,汽车和公路夹杂着快速标志的白色线不时消失在草原与起伏的山峦间。此时,我才注意与汽车并行的还有这里弃马驾着摩托车的小伙子,野性与飞驰的速度像是一种自我力量的证实。我从未像今天这样感觉生硬的机器嘶鸣突然间与草原如此这般地协调,却又在霎那间接受了相互冲突两极中的个性张扬。旷达及被简化的灵魂使他们心中建立起庄严,浪漫化作激情与想象被置于广阔的草原中。原来,人类在他的生物天性里还存有一种信念。
  
  在途中朝圣
  
  记得海明威在他的小说《乞力马扎罗山上的雪》开篇对冻死在半山间的豹子的描述。是的,豹子到那座终年积雪的乞力马扎罗山上寻找什么呢?我想作家只是提醒人们社会带来的物质享用永远不能替代人在精神家园里的失落。当然,书中外溢的远非如此。
  每看见拉卜楞朝圣的教徒,总让我想到单纯与坚毅。这种场景不仅在寺庙、在神山下,还常出现在旷野中无尽的公路上,几个,十几个一步一拜地向前挪行。表面上,朝圣的地点是固定的,其实目的地永远藏在自己的心里。是什么使他们支撑着这种坚定、执着于生命?是来生的图像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时刻转动。或许让藏民族引发种种联想的是他们身边的地理环境与气候条件,更多的时候是需要那种超自然的力量给他们带来幸福与抚慰。
  不同的文化中,人类关于灾害的故事都安排在遥远的过去,虽然灾害的根源归因于人类存在的弱点和错误,但是,人类最终选择了故事的关键——善,并重新叙述一个新的世界。
  我描述了一个影子,这个影子不再是神性的,虽然现实异想与佛法是冲突的,幸福却在每时每刻中油然而生。传说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年轻时经常在晚上微服走出布达拉宫,在一所黄色的小房子里,常有他情诗中写到的姑娘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