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暗红的玫瑰
作者:[澳大利亚]伊冯·苏 著 林 南 译
“80岁的老人如果心脏病发作是很危险的,”医生说。“她可能会康复,但是……”
她确实抗争了几天,但是现在她的心脏正在衰弱,他们无能无力。
“我已经饱受药片之苦,”昨天她告诉我。“我再不吃任何药了。”今天早晨她扭转过头,拒绝护士让我给她服用的任何东西。
“她有这个权利,”我说。
护士点点头。
我告诉医生她呼吸困难,他建议用吗啡。
“吗啡会平缓她的呼吸,”他说。“我只是想让她尽可能地舒适。”
我明白他的话。但是如果这使她的生命缩短几小时或几天,那是不合理的。我不希望她会到这个地步。
自从他们开始给她注射吗啡,她就不断地咕哝。她回到了过去。
“憎恨农场!”
她反复地重复这句话。孩提时代她住在南海岸的一个农场。我把这件事告诉弟弟,我们都对此疑惑不解。
她住院已经6天。医生认为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的脉搏非常弱。她双眼紧闭,但当我和她说话时,她仍然听着,有时也回答是或不是。花已经枯萎,于是我又采摘了一束新的。
今天妈妈显得极不平静。他们给她注射更多的吗啡,很有效。
“憎恨农场,”她一遍又一遍地说。
好像她要告诉我什么事情,一天傍晚她果真对我说了。
她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我。她已经好多天没有力气这么做了。她的声音急迫而清晰。
“憎恨农场,”她说。“围场里有个婴儿。一个男婴!”她笑了。她的脸因仁慈而光彩熠熠。
“它是谁的孩子,妈妈?”我问。
“是我的孩子!我那时才13岁。”
她的脸色变了。她看起来很生气,一反常态。她从来不生气的。
“他是个令人厌恶的人,可怕极了!”
她凝视着远方。然后她又躺下。
不久,她变得激动起来。医生决定给她打盐滴,并在吗啡里加上强效镇静剂。随后由我来照看她,我握着她的手,直到她平静下来。
她躺在那里,双眼紧闭,他们每隔一小时轮流来看她。她已经不能再说话了。我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能听见,但我仍继续保持和她说话。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两天后的星期五,我带来新的花束。
“你最喜欢的玫瑰正在盛开,妈妈,”我告诉她。“暗红的玫瑰。”
后来,我意识到她的呼吸改变了。她的呼吸浅而遥远,当我细看时,她平静而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亲爱的、温和的妈妈永远走了。
我回来时,护士们已经整理好病房。一个护士问有没有逝者最喜欢的花,她好交给承办丧葬的人。我选择了那束暗红的玫瑰。
不久我回到家。我坐下,看着窗外,我想起围场里的那个婴儿。谁是它的父亲——那个令人厌恶的人?是强奸?乱伦?孩子怎么样了?它被埋在围场了吗?
我将永不知道。她是最后一位知道实情的人。她的兄弟姐妹都去世了。再没有人会告诉我真相。
我开始拨打电话。
“她有没有再说憎恨农场的话?”弟弟问。
“没有,一点也没有。”
外面的天空正暗下来,那些矮树丛中的玫瑰犹如火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