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营构文化冲突与杂糅的艺术新象征
作者:杨中举
2003年发表《伊斯坦布尔:城市记忆》,作品主要回忆作者自己一家在伊斯坦布尔的生活史,表达了对故乡的无限热爱之情,书中插入了不少帕慕克家庭人员的黑白照片,增强了作品的时间感和沉思情调,带有突出的自传特色。2005年该作获得德国书业和平奖,同时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除此之外,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帕慕克还写了一系列有关人权的文章,一些有关自由和少数种族问题的演讲稿,其中的观点与土耳其主流政治意见不合拍,在某些方面还批评国家政策,这些文章加上一部分日记,于1999年结集为《别样的颜色》出版。
目前,帕慕克的作品已被译成四十多种语言出版。西方批评界把他和普鲁斯特、托马斯·曼、卡尔维诺、博尔赫斯、安伯托·艾柯等大师相提并论。
从思想上看,帕慕克作品主要表现了东西方文明的冲突与交织,从艺术上看,帕慕克是公认的当代土耳其最具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小说家,同时他又杂糅进许多伊斯兰传统艺术、现实主义的因素,成为独具一格的小说家。这些思想倾向与艺术的特点突出表现在《我的名字叫红》中。
小说以16世纪末奥斯曼帝国为背景,围绕土耳其苏丹宫廷细密画师高雅被杀事件,分五十九个叙述单元,讲述了一个错综复杂的故事,作者把高超的现代、后现代艺术同经典的小说叙事方法结合,营造了一部兼容历史小说、哲理小说、侦探小说、爱情小说、心理小说、迷宫小说等于一体的百科全书式作品。小说每一章更换一个叙述者,都以第一人称自称,每一章的标题含有“我”:1.我是一个死人;2.我的名字叫黑;3.我是一条狗;4.人们将称我为凶手……,这里的叙述者既有活人、死人,也有动物、植物,每一个叙述者都是主人公,又都不是主人公,换言之,叙事群体才是主人公,他们的讲述共同构成完整的故事——1591年,伊斯坦布尔。一位苏丹的细密画师高雅被人谋杀,尸体被抛入深井。画师生前接收了一项苏丹的秘密委托,与其他三位当朝最优秀的细密画师齐聚京城,分工合作,用欧洲的画法——透视法绘制一本旷世之作,颂扬苏丹的生活与帝国。他的死亡显然与这项秘密任务有关。此时书中的一位叙述者“黑”回到了阔别十二年的故乡,他在经受了爱情的波折、东西方不同的绘画艺术为象征的文化洗礼之后,查清了杀人凶手是三位著名画师中艺名叫“橄榄”的,终于获得了多年前相爱的女人谢库瑞的爱情。谢库瑞的小儿子奥尔罕长大后,成了一名作家,把这一凶杀故事和父母的传奇故事写下来,讲给读者听,成了这部小说。
从每个叙述者讲故事的风格看,帕慕克使用了古典的伊斯兰文学技巧,也运用19世纪欧洲现实主义小说处理细节的方法,还具备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手法。这使得小说具有了传统讲故事的天然灵韵,又有着后现代小说高奇的技巧,英国《出版人周刊》评论《我的名字叫红》是“以酒馆说书人的遣词用字叙述一则历史悬疑故事……帕慕克拥有迷人的艺术天赋和邪灵般的智慧”。在谈到自己的叙事艺术时,帕慕克认为:“实际上不停地扮演不同的人物以第一人称的方式说话非常有趣。我不断地发掘各种声音,包括:一位16世纪奥斯曼的细密画师的声音,一位苦苦寻找战场上失踪丈夫的两个孩子的母亲的声音,杀人凶手的可怕声音,一个死人在去往天堂的路上发出的声音等等。”这种多声部合唱的复调艺术特征,堪与伍尔芙、福克纳、陀思妥耶夫斯基相媲美。对此叙事风格,迪克·戴维斯在《泰晤士报文学副刊》撰文认为:“《我的名字叫红》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们》一般,超越原有的界线,虽然是以古典的伊斯兰文学技巧来说故事,却富含19世纪欧洲小说处理细节的方法。帕慕克的小说技法融合东方的与西方的两种技艺,而且在两者之间游刃有余并具独创性。”
从小说营构的艺术象征看,揭示杀人之谜的过程就是一个大的艺术象征,“橄榄”之所以杀死高雅画师和另一位叫“长者”的画师,表面上表现了东西方绘画艺术的冲突,内里表现的是伊斯兰文化与欧洲文化、东方与西方文化之间的冲突。他所掌握的传统细密画法与文艺复兴的透视画法形成了冲突,这样,如何协调传统与外来因素之间的对抗,如何看待过去与现在的冲突就成为一个异常重要的问题,这恰恰就是不同文化与文明碰撞、相遇、交流所要认真处理的问题。“橄榄”之所以成为凶手,是他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文化冲击的结果,是他不能合理处理两种画风的结果。对此现象,帕慕克认为:“对传统的伊斯兰画师而言,西方肖像画的绘画方式是个极大的挑战,这与他们传统的绘画方式完全不同。基于此,代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观看、绘画方式,甚至代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通过个人的研究观看,另一个通过神之眼观看世界。后者更像是用精神之眼在解读世界。在我的小说里,这种冲突甚至带来了凶杀。但是读者应该发现,我并不相信存在这样的冲突。在我看来,所有优秀的艺术品都来自不同文化的混合。”
从小说细节描写看,小说本身就以文字绘出了一幅“细密画”。帕慕克从六岁到二十二岁一直学习绘画,对绘画艺术有较深的了解,他构思这部作品时有意引入了细密画的方法:“激发我写作这本书激情的主要是伊斯兰细密画。我把我看过的细密画里不可胜数的细节都放在了小说里。在爱和战争背后潜藏的古典伊斯兰故事是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不过在今天西方化的大趋势下,很少有人记得他们了。我的小说是想对这些被遗忘的故事和无数美轮美奂的图画致敬。”正是凭借着深厚的绘画修养,《我的名字是红》具备了细密画的特色。
(杨中举: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 邮编:200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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