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我站在一堵粗石砌成的矮墙上,看着车子呼啸而过。几辆脚踏车在校园里进进出出。大多数行人都是学生和在学院办的日间托儿所接孩子的上班族母亲,托儿所位于远处角落里,在汽车站附近。据我所知,日间托儿所没有自己的停车场,所以妈妈们来接孩子时就把车停在城市学院。只要有机会,我就找这些路人搭讪,算她们倒霉了。我把自己正在寻找的那个白发老人的情况详详细细说了。妈妈们彬彬有礼,但显得心烦意乱,勉强应付几句就匆匆离开了,生怕孩子接晚了托儿所会额外收费。下午慢慢地过去,牵着孩子的妈妈们接连不断地从学院里出来。
  在我走近搭讪的四个学生中,有两个是新生,还有两个在阵亡将士纪念日那个周末不在镇上。第五个连个学生都不是,只是个出来找狗的妇女。谁都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我对一流狮子狗的聪明才智和傲慢自大了解了很多。校园里的保安停下来和我闲聊,大概是担心我无家可归,在为晚上的偷窃踩点,或者贩卖毒品。
  他在盘问我的同时我也在盘问他。他虽然对那个白发老人有点印象,但是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他的回答虽然很模糊,但至少给了我一线希望。我递给他一张传单,要他再见到那个人时就跟我联系。
  我就这样一直待到了5点15分,过了事故发生时间两小时。5月份,天应该8点钟才黑,可现在才5点太阳就落山了。我非常希望那个人的作息有规律,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到这个地方来。我打算星期六再来一趟,在附近找一找。周末运气可能会好一些,可能有人在家。如果没有人对我报纸上的公告做出回应,我就下个星期四再来。我放弃了当天的计划,打道回府,感觉疲惫不堪,心情沮丧。根据我的经验,闲逛是一种让人萎靡不振的行为。
  我转到我公寓附近的大街上,像往常一样急急忙忙地寻找最近的车位。当我看见一辆鲜红的、卸空的垃圾车停在路边时,感到有些迷惑不解。这辆车足有十二英尺长,八英尺宽,一家五口住在里面都没问题。我只好把车停在转角处之后走回去。从车旁经过的时候,我从五英尺高的边框朝里面瞟了一眼,里面空空的。是干什么的呢?
  我从信箱里取出邮件,经过大门,从公寓的边上绕过去。我的公寓以前是间车库,只能停一辆车。七年前,亨利重新修车道时,修了一个可停两辆车的车库,把原来的车库变成了一间出租屋,也就是我现在住的这套公寓。三年后,发生了一次爆炸,这个地方不幸被夷为平地。亨利利用这个拆迁不用支付任何费用的机会,把这个地方重建了一下,增加了半层,这半层是卧室和浴室。当时亨利租了一辆车来把这些建筑垃圾运走,这是我在我们这个街区见到的最后一辆垃圾车。
  我把包扔在公寓里之后,连门都没有关就穿过院子跑到亨利家。我在他的厨房门上拍了几下,他正在客厅里看晚间新闻,不一会就出来了。我们谈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之后,我问道:“那辆垃圾车是干什么用的?”
  “格斯的护士要的。”
  “索拉纳?这可是个大胆的举动。”
  “我也这么想。她今天早上来了一趟,告诉我要把这些东西运走。她把格斯的那些破烂扔了。”
  “你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她跟梅拉妮说清楚了的,是梅拉妮同意的。”
  “格斯同意吗?”
  “好像同意了。我给梅拉妮打了个电话,想知道应不应该这样。她说格斯这段时间病得很重,晚上不能一个人待着,让索拉纳住两个晚上。她就在沙发上住下了,沙发又短又有烟味。她请求梅拉妮同意让她弄张轻便小床进来,但没有地方。他的第二间卧室和第三间卧室满屋子都是破烂,她打算扔掉的就是这些东西。”
  “他竟然同意了,我感到很吃惊。”
  “他没有多少选择。你不能指望一个妇女在地上铺草垫。”
  “谁去搬那些破烂?一个房间里的报纸就有半吨。”
  “大部分是她自己搬,至少她搬得动的那些东西由她来搬。那些体积大的,我想她会雇别人来搬。这一切都是她和格斯一起做的,扔什么东西是他决定的。好一点的东西他紧紧抓在手里——画和几件古董——其余的都是历史了。”
  “希望她把那些讨厌的地毯也弄走。”我说。
  “但愿如此。”
  亨利邀我进去喝杯酒,我正要接受他的邀请,但我家的电话这时响了。
  “我还是去接电话吧。”说着,我疾步而去。
  自动应答机正要启动的时候,我拿起了电话。是梅拉妮·奥博琳。
  她说:“哦,太好了。很高兴找到你了。我担心你不在家。我正要出门,有个问题要问问你。”
  “请问吧。”
  “我今天早些时候给格斯叔祖父打过一个电话,我感觉他不认识我了。说的话很古怪。有点傻兮兮的,你知道吗?他好像喝醉了一样,又好像很混沌不清一样,或者这两者都有点。”
  “这不像他。我们都知道他很执拗,但他总是非常清楚自己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次不是。”
  “或许是药物的影响。他们或许让他吃止痛片了。”
  “这个时候吃止痛片?好像不对啊。我知道他在吃氧可酮,但医生已经决定不让他再吃这种药了。你最近跟他谈过吗?”
  “你走之后还没有,但亨利去看过他两三次。如果有问题,我相信他会提出来的。你想让我去看看他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说。“他挂电话之后,我又打回去跟索拉纳说了说,希望她估计一下他的病情。她觉得他有老年痴呆的迹象。”
  “呃,那就麻烦了。”我说。“我一两天之内去看看,跟他聊一聊。”
  “谢谢。你可以问问亨利,看他觉察到了什么没有?”
  “好。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向你报告。”
  
  星期二早上,我留出了一个小时,准备给一个房客送份通知书去,他住在科盖特的一栋公寓里,通知书上要求那个房客要么在三天之内付房租,要么走人。通常情况下,房东理查德·康普顿会亲自去送这份逐客令,希望通过吓唬让他把房租付清。 康普顿拥有这套房产才六个月,却一直在忙着赶人。有些欠租不交的人脾气非常不好,其中有两个甚至还威胁要把他打昏过去。他觉得明智的做法是派个人,也就是让我代他去。我虽然认为他太胆小了,但如果我把这张纸条送去的话他给我二十五块,这似乎也非常值得,不就两秒钟的事情吗?路上车不多,我开了十五分钟,把收音机调到一个谈话节目,听众们打进电话就一些婚姻和社会问题进行咨询。我很倾慕那个女主持人,我还饶有兴致地想,不知道自己对这些问题的反应是不是跟她一样。
  我找到那个门牌号,把车停在路边。我把通知书折起来,塞进夹克的口袋里。通常在送逐客令时,我不喜欢一开始就把看起来非常正式的文件拿在手上挥。最好搞清情况之后再说明自己的来意。我下车时从副驾驶座上拿起包,把车在身后锁好。
  我花了一分钟时间打量这些公寓楼,看起来就像电影里的监狱一样。我凝视着那些楼房,共有四栋,每栋三层。四栋楼形成一个正方形,正方形的角上是敞开的,中间有走道。每栋楼有二十四套公寓,每栋楼都涂着灰泥,看起来朴实无华。或许是为了让外表看起来柔和一些,墙边种着一些桧属植物。遗憾的是,大多数常绿植物都枯萎了,树枝稀疏得就像上一年的圣诞树一样,残存的针叶变成了铁锈色。
  我从最近一栋楼的前面穿过去,看见一排矮矮的门廊,只有一级台阶那么高,临时放了些铝制椅子。每个门洞的上方有个倒置的V字形屋顶,看起来很谦卑,但都太小了,不足以保护人们不受暴风雨的侵袭。在雨季,你可以站在那里,手里捏着钥匙,摸索着开门,等门打开时,你浑身可能都湿透了。夏天,烈日炎炎,把楼道变成了小烤炉。无论是谁,只要爬到三层都会心脏狂跳,气喘吁吁。
  从前门看没有什么院子,但进到内院以后,我看见二楼和三楼凉廊上有个带顶的烧烤屋,还看见一楼绿地上的晒衣绳和孩子们的玩具。垃圾桶杂乱无序地放在一个车库的一端,车库很简陋,里面没有一辆车,一般的车库都是密封的,而这里的车库不是。楼群里有一股久未住人的奇怪味道,就像灾难过后遗弃的房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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