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绝色美女
作者:[俄罗斯]亚历山大·谢林
当第七舰队的航空母舰开进了波斯湾,当陆军在阿拉伯大沙漠大规模进军时,美国总统突然想起那个难忘的七月之夜,他忘了对玛丽安娜说他是美国总统,他以为她会认出来自己是谁:“可是,万一她没有认出来呢?她毕竟是另外一个国家的公民啊。如果她从前见过我,那可能是在电视上,前面有麦克风,后面有美国国旗,而那一次不是那样……再有应该打开钱包,而不是光在口头上许诺,他们,这些俄国人最近时期变得不再轻信别人了……还有,她未必懂英语……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呢。哎!算了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都成了往事。”
此刻,玛丽安娜怎么样了呢?自从美国军舰闯入波斯湾以后,她的美貌成倍地,甚至成几倍地增长。如果,她出现在动物园,那么,孔雀由于嫉妒一下子变成黑色。金鱼会忘记哪里是水底,哪里是水面,诅咒把它们捕捞并离开自己水域的那一天。不过只有猩猩们乐得又蹦又跳,它们看到当玛丽安娜出现时,动物园的其他居住者们立刻变得黯然失色,特别是那些从前喜欢自吹自擂者们,它们平时在猴子堆里炫耀自己的魅力,而此刻却自惭形秽了。
诗人、电影摄影师、作曲家开始排挤照相师,他们认为:在他们一行中有电影摄影师,那么还要照相师有什么用处呢!
“的确,照片算什么?”电影摄影师耸了耸肩膀说,“照片只不过是好的电影片的一个组成部分,只需一秒钟可以拍摄出二十四个镜头,也就是二十四张好的照片,再说,我和他还要使用一个三脚架。是啊,我从前怎么能容忍他呢?”“如果问我,”诗人论证说,“那么我从来不认为照相是艺术,买个照相机,按一下快门,好了!难道这是艺术吗?谁都会,只要有个好的相机就行。”
“是啊,手艺毕竟是手艺。”作曲家表示同意,“照相师不应该与我们合伙还有另外的理由,就如同我们不需要电工一样,你们得正确地理解我的话,在其他场合下,我甚至连管子工都能容忍,在一定的情况下,各种专业人员都不可缺少,只不过不能在我们中间,我们是玛丽安娜身边的人,所有的人都应精干、特别严谨才行!”
南方疗养地,夜晚。他们三个人在玛丽安娜下榻的宾馆旁边消磨时间,当作曲家睡着的时候,电影摄影师悄悄地向诗人提议,把作曲家也排挤出去。
“你喜欢他的音乐吗?”电影摄影师小声地问诗人,生怕吵醒熟睡的作曲家。
“坦白地说不喜欢,”诗人小声回答。
“我认为,玛丽安娜本身就是音乐,企图在她面前选择什么献艺,这就好像把莫扎特拉到库班歌舞团去一样。我和你,我们行动小心,不惊扰玛丽安娜,你不声不响地写诗,我呢,一旦需要,悄悄地按一下摄影机。可是,瞧,这位呢,”——他手指熟睡的作曲家说,“他已经演奏起自己的作品了。‘特拉姆,特姆,特姆,特鲁姆,布姆,布姆’……就连睡觉也不消停,他的呼噜声震天响。”
“是啊,这就是他的音乐,清一色的呼噜声,”诗人皱了一下眉头。
第二天,诗人和电影摄影师好不容易地摆脱掉作曲家,继续跟踪玛丽安娜,他们不仅不允许创作精英们加入他们的行动,就连时装设计主管,模特大赛主持人,更有甚者,就连诗人费尽心机巴结到并请求为自己诗集出版给予赞助的石油大亨们也都不许接近。深夜,电影摄影师忙着剪辑,挑选为玛丽安娜拍下的最好的片断,诗人在写字台上埋头写赞美玛丽安娜的新诗。休息的时候他们俩交流看法,互相提示:他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应成为竞争对手,只能相辅而行。
“看,你真行,看见她了!”诗人看着影片张开双臂兴奋地喊着。“直接从树上拍的!我想象自己是柑橘,她如果想吃,柑橘马上掉下来。”
“不!”电影摄影师微笑着说,“我想象自己是一个迅速的、灵敏的日本武士,善于在一瞬间从这棵树上跳到那棵树上。现代的、勇敢武士——电影摄影师,镜头的焦点永远对准玛丽安娜。”
诗人也把自己的新作拿给电影摄影师先睹为快,诗名叫做“诗人跆拳道”。
“真有你的!”电影摄影师惊叹地说,“你怎么会成功地把描写玛丽安娜的美与东方跆拳道结合在一起的?”
“当你喜欢自己的事业就能成功!”诗人骄傲地回答说;“每一次当我看见玛丽安娜时,我就想象自己是诗人——跆拳道手每一秒钟都准备去保护这个美丽的尤物,跆拳道即在诗里,也在生活中。”
“的确,真得很像跆拳道,”电影摄影师又读了一遍诗,陷入了沉思,说,“无论诗格、无论韵律都天衣无缝,好像是人掌握了徒手相搏的拳术。快速的、果断的出其不意的韵律在头脑中萦绕,变幻。当你读这首诗的时候,仿佛土壤从脚下滑走,你不知飞向何方,然后双肩着地落了下来。”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诗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后来在他们俩的创作中通过日本武士和跆拳道手这两个形象日益表现出威胁的语调,暂时还不清楚哪一个形象更加危险。不过两个人的关系中矛盾外露,他们俩都公开示威。此时,诗人在自己的诗中以第一人称消灭假想敌,自然没有忘记讴歌玛丽安娜的美。而在电影摄影师的影片中以特技处理出现了一个阴影。是一个日本武士像猫一样动作的男人的阴影,在每一个镜头中他都出现在玛丽安娜身旁,使她无法摆脱,阴影一会儿躲在灌木丛后面,一会儿移动到她身边,而有时干脆紧紧与她贴在一起,这些镜头公开表现出某种阴暗心理。诗人看了以后拒绝评论,脸色煞白,后来关闭了机器,拿起了笔。
他在反击的诗中,主人公把用三脚架向他猛击的假想的日本武士一下子打倒在地。
第二天,他们俩在美丽如画的湖畔进行了最后一次谈话。玛丽安娜在湖水中漂荡,在阳光炙烤的中午她与蔚蓝清澈的湖水融为一体,为了把诗人和电影摄影师远远甩在一旁。
“也许,你该自己走开?”电影摄影师提议。“因为你很了解,现在几乎没有人对诗歌感兴趣了,它是正在死亡的体裁。未来总归属于电视。”
“你算了吧,未来怎么会属于电视呢?”诗人冷静地反驳,“属于讨厌的垃圾?每当看到垃圾电视,我就立刻关掉。不,永远不会!我不知道你打算把肮脏镜头给谁看,可是,我首先想到的是玛丽安娜。她未必喜欢你们这些电视编造者们编出的与无耻阴影的纠缠,或者与不可靠银行家的勾结以及其他的污秽垃圾等。最好是你先离开,你到波斯湾去吧,在那里只要报道某某事件就行,不需要任何创作……至少你还可以砍‘圆白菜头’……”
“你这么说就好像证明玛丽安娜相信你的诗似的,”电影摄影师毫不示弱,“她相信你会跆拳道吗,要知道,如果分析一下,所有的诗都远离生活,这就是与影片的不同了。我认识一个诗人,他描写游艇、船帆,可是自己却连一个普通小艇都不敢租用,我还认识一个诗人,他描写自己在赛马中取胜,可是当他第一次见到马时,竟然吓晕倒了。眼前,我认识的这个诗人口头上说他会跆拳道……”
“不知道,也许,我不会,”诗人耸了耸肩膀,说。“我也不相信你是真正的日本武士……况且,也听腻了什么是电脑格式一类的空话。”
“也许,你是对的,”电影摄影师冷笑了一声,“也许,我不是日本武士,不过,至少我有三脚架。”
电影摄影师双手举起三脚架,倒退两步摆出进攻的架势。
“诗人,假如你愿意,可以使用跆拳道!或者是拿出你的羽毛笔,每个人只能用现在的工具作为防卫的武器!”
“好,我是诗人……因此,我选择笔,”诗人叹了一口气说。
诗人望了一眼天空……在袖筒里摸着什么,紧接着向电影摄影师扑了过去,一把双刃芬兰匕首刺进了对手的双肋。
“最终没有人知道作家的笔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他嘟哝着,在草地上擦着刀上的血迹。“为什么人们认为作家的笔必须是羽毛的呢……这是二十一世纪……有谁说过未来属于电视呢?这就是未来,在草地上变成僵尸……”
那么,玛丽安娜呢?噢!——噢!您要是看见她从湖水中出来时全身闪闪发光该有多好!您会听到她拉动拉锁时的美妙响声,柔和的清风微微吹拂着她。警察局的囚车开来了,诗人请求给他解下手铐,看来他想写点什么,但是没有做到,因为警官看见玛丽安娜之后把开手铐的钥匙弄丢了,他只顾呻吟不住嘴地说:“啊,真没比的!美人儿!”——司机也附合着说:“啊,天下无双!仙女儿!”由于神魂颠倒他把囚车开错了方向。
“为什么我的手不听使唤呢?为什么我的脚踩错了位置,明明应该刹车却加大了油门?我的汽车你这是往哪儿跑?你干吗向迎面来的货车冲去了?!”
在警车与大货车相撞的事故发生以后关于玛丽安娜的传闻开始减少,也不那么吸引人。啊,请别担心她的美丽丝毫没有减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比从前更加迷人了!只不过现在,她周围的人不再是那些创作精英而是纯朴的劳动者了。归根结底,莫非能够谴责编程员或者卡车司机缺乏优美词藻吗?当然不能。玛丽安娜明白这一点,她结婚了,嫁给“莫斯科装修作业管理局国营托拉斯-5”有限股份公司第二部的一位总工程师。她很少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因为丈夫不喜欢这样,不过,丈夫允许她与加拉霍夫上校见两次面,看样子他们的关系只是一般朋友了。起初,正像恐怖分子曾经警告过的那样,上校长时间遭受单相思的痛苦,后来,他克制住了自己,仅限于毫无邪念地陪她散两次步,轻轻地吻一下她的肩膀。与此同时,美国总统却喋喋不休地向俄罗斯总理提出各种贷款,而这事进展无比艰难,当然这未必是他个人的倡议,更有可能的是美国国会支使他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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