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人文岁月的青瓷
作者：叶安然
这位与中国文坛前贤们结下深厚文缘，备受文化老人们信任的编辑，就是江苏文艺出版社原副总编辑张昌华先生。
一副假字 结缘文学
同许多人一样，对文学的热爱，与生俱来。张昌华一直以平凡的方式执著地亲近文学。读书时，出身农村家庭的他，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氛围中，始终对文学怀有朴素的向往，赢得了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的“爱憎分明”。高二参军后，从戎却未曾弃笔，“不知憋了多少汗水，熬了多少夜才得以啃几块报屁股”。厚厚的退稿信，同事的笑谈，指导员斥责的“不务正业”，没能消减他爬格子的乐趣。复员后，他选择了中学语文教师的岗位。教读之余，与文友合作写小说和散文。1981年前后，他与贺景文先生共同在《广州文艺》上发表了小说《二0一光棍宿舍》和《鸡声茅店月》，获《广州文艺》朝花奖，又先后为《小说月报》选载。其中《鸡声茅店月》还被上海电影制片厂电视剧部改编为获当年度飞天奖的《卖瓜不说瓜甜》。
在张昌华的心目中，《广州文学》激发了他在文学路上继续迈步的兴趣与勇气。而真正将他引入文学之门的，却是一个“极偶然”的机遇。他将之归功于“一副字，一副假字!”
1976年某天，张昌华偶得一副署名为浩然书写的毛泽东词《卜算子·咏梅》。后疑为假字，便致信向浩然本人求证。浩然很快写来复信“确为假字”，同时寄来自己的作品一部作为“小小的补偿”。以后的通信中，浩然得知张昌华喜欢文学，便鼓励他写点儿小文章，并热情推荐。等他发表若干文字后，便介绍他与时任《钟山》的编辑蔡玉洗先生认识。1984年，蔡玉洗先生出任江苏人民出版社副总编辑，将张昌华调入出版社，后文艺出版社从人民社分出，从此他走上了专业的文学编辑岗位。
编一套书 亲一辈人
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有心的读者也许已经注意到这位编辑。泛政治化的社会气氛尚未消退的时代，琼瑶的《在水一方》以其浓郁的感情色彩、人性关怀，一被引进就受到欢迎，此后的《月朦胧鸟朦胧》、《雁儿在林梢》等7部琼瑶的言情小说，平均印数都是七八十万册，古龙的《绝代双骄》等武侠作品亦很快热销全国。张昌华便是那独具慧眼的最初引入者。
在编书访人的过程中，张昌华渐渐形成了自己的编辑之道，他调整了出版方向，渐由言情、武侠等通俗文学转向纯文学。作为一名文学编辑，他将自己的追求定位在出版纯文学类高层次作家的作品。
如创刊于1987年的纪实文学杂志《东方纪事》，创刊号一面世即引起世人注目。担任编辑部一员的他，从酝酿刊名、拟定办刊宗旨，到书写申请创刊报告，亲历亲为，至今保存着一套最原始的资料。20世纪80年代末他与叶兆言合编“八月丛书”，内收王安忆、刘恒、史铁生、张承志、张炜和朱苏进等人的成熟之作。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编者的辛勤催生了这些立于架上的书册，也拓宽了自己的文化视野。“双叶丛书”(张昌华主编，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全套16册)正是这一时期的进阶之作。20世纪90年代初，张昌华发现萧乾、吴祖光、冯亦代、黄苗子伉俪都在各自领域内卓有建树，又有可观的散文作品可选，产生了为他们出夫妇合集的心思。多年以来，对于文化前贤的追随和理解似乎使他保持了清醒的学理思路，“双叶丛书”以双叶合璧的匠心，抓住夫妇的特色，专选他们写家庭、写亲情、写人生的文字，带出了新鲜的人文气息。在装帧上，张昌华与当时任美编的速泰熙先生创新出颠倒本的装帧形式，一本书“两个封面”，或曰“无封底无封面”。历经患难的文坛伉俪，正如家庭之树上的两片叶，在艰难的岁月中相濡以沫，共历寒暑。他们的合集，融进了岁月的沧桑与和谐的温情。萧乾撰专文评论，认为“这种形式可能是中国现代出版史上出版夫妇合集，体现男女平等的首创”。历时3年，张昌华完成了丛书的全部组稿工作，前后收进了鲁迅、郁达夫、徐志摩、陈西滢、林海音、柏杨、老舍、胡风、巴金、冰心、周有光、赵元任等16对伉俪的作品。
“双叶丛书”不仅是张昌华多年编辑生涯最钟爱的成果，也是这部书让他寻到了自己的人文故乡。继“双叶丛书”之后，他的选题偏重于散文和传记，编了若干名人自传，把文化触角伸展到海外。他解释道，“这类传记性作品毕竟有价值，是现当代文学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页，可垂之久远，也是一种文化积累”。
对于许多读者来说，张昌华与文化老人交往中毫无“代沟”，令人困惑。而对于张昌华来说，文化老人则是一个强大的文化磁场。“他们给我的印象是有个性但也豁达和宽容，他们为人和为文的懿德风范熏陶了我。”“文化老人是一个群体，以心换心，你对他们诚恳，他们也非常好，会把你介绍给别的朋友，我后来结识更多的人，都是承蒙他们相互的介绍。”
老作家中，张昌华最先因“双叶丛书”的组稿认识萧乾，萧乾把他引荐给吴祖光、冯亦代以及海外的林海音、柏杨等。编“名人自传丛书”时，张昌华欲向台湾的苏雪林组稿，又是由“双叶丛书”的作者陈源、凌叔华之女陈小滢介绍。缘书识荆，张昌华欣赏苏雪林独特的性格人品，曾作《人瑞苏雪林》，在《大公报》上发表，引起香港的董桥对老师苏雪林的想念，连续撰文多篇。在同一时期共同关注同一位文坛前贤，张先生与董桥有了书信之谊。这段交情促成了散文选集《旧时月色》(董桥著，胡洪侠编，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年10月出版)的问世。
多年的漫长组稿之路，张昌华总结出了自己的编辑信条：嘴勤，腿勤，手勤，脸皮厚。
嘴勤，是指常打电话问候；腿勤，遇有出差机会，就多登门看望；手勤，是书信一丝不苟；所谓“脸皮厚”，是指认定想组的稿子，遇到麻烦不要泄气，通过“忍”性显示自己诚意。编“双叶丛书”时为组巴金和萧珊的文稿，两次努力未得。正好在北京时舒乙托他将中国作家协会为90高龄以上的老会员特制的礼物鞋带给南方的巴金，张昌华欣然应允。当晚回到南京，第二天顾不得自己心脏不好，即由长子陪同去杭州看望巴老。李小林非常感动，当再次提及组稿一事时，李小林便带他同去询问巴老的想法，他将随身带去的胡风与梅志、老舍与胡絮青的合集给巴金展看，巴老很乐意地接受了这番邀请。
“我的文学根底浅，没有受过正规训练。其他不敢说，但对于编辑工作，我是绝对敬业。”编排《百龄自述》(顾毓琇著。江苏文艺出版社2002年出版)的过程中，顾毓琇先生的88封复信就是最好的诠释。“双叶丛书”的书名有个讲究：如果作者健在，由作者自己题，作者已不在世则请他们生前的好朋友题。赵元任、杨步伟合集的编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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