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坐在都市中一间明净屋里
低着头摇着钢笔
写下自己历史的诗行
此刻，家乡的父母沐浴在烈日下
弓着脊梁挥着镰刀
收割着全家希望的麦子
就在这样一个平淡闷热的中午
我又想起了他们--
在春耕时带着祈祷的心情
洒下这些种子
然后便精心地守护--
不啻于对待自己的孩子
对于农者来说
麦子的丰收等于生命的延续
翻地、整沟、撒种、施肥、除草
直至最后时刻的丰收
一如吃饭、抽烟、喝酒、闲聊、睡觉
他们用这些果实哺育孩子
换成钱供孩子上学
如此年复一年
他们辛勤地劳动
便是渴望孩子能摆脱
农者的命运
我终于步入都市的空间
有了狭小的自己的窝
每天都用钢笔撒下
麦子稻谷化成的文字
然后寄给报社--
抱着惶惶的心情
不敢不想做一个有名的诗人
只想做一个哟钱的诗人
构思、记录、修改、誊清、投稿
然后等候稿费的到来
一如吃饭、抽烟、喝酒、闲聊、睡觉
我用诗作换来的钱寄回家乡
或买件衣服孝敬父母
如此年复一年
我拼命地写
只是想不再让家乡的父母
受烈日的炙烤
此刻，家乡的父母或许还在烈日下
弓着脊梁挥着钝口的镰刀
收割着全家希望的麦子
此刻，我仍坐在都市中一间明净屋里
低着头摇着磨损的钢笔
继续写下自己历史的诗行
1994．5．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