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须刮掉,还会长出
像一片乌云布满下颚
但一个孩子不长胡须
谁曾看到一个长胡须的孩子
在巷子里拎着两只水瓶
尽管他瘦小可叫瘦小的孩子
也可叫忧愁的孩子
我天天照着镜子看到胡须
但我不会想到一个孩子嘴上的卷毛
不会想到那个孩子的脸
有点像布又有点像土
我只能回忆一只蚯蚓在阴沟里
钻进钻出
忽然我又觉得它是一条蛇
只有尾巴还留在外面
上午我与一个女人在一起
我向她借了一根竹竿
下午我又与另一个女人共度时光
上午的女人决不会在晚上同我吃饭
下午的女人也不会在上午任何一个印象里出现
上午和下午的场景也决不相同
上午是在房子里
下午则在树林里
上午充满温馨
下午更加接近,现在我坐在桌前
(我是一个长胡须的人)
不是因为看到,而是我实在地感到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摔伤了脸
他捂着脸因此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站在楼下
而我那时正在上楼
这十几米的距离使我感到
那个孩子处在危险之中
游泳池旁另一个孩子大声地叫喊
我也机械地摸了摸下巴
他们曾说过一颗头被砍掉
又会长出另一颗
一个人死了
又会变成另一个
我死了,是不是
也会由一个孩子长起
直到我再一次地死亡
在坟墓中埋着
一只爬虫
两个女人
与一个孩子
1990.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