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来,眼睛里全是土,脸像鸟
哭声像圆规,影子像耳朵
月亮照着二十三岁护士的舌头,她在舔
这个小裸体。腹腔打开了,她挪出
一束甘草和一条腿的空间,让医生先走
六月里,红色的冰块消失了,我回到
没有长出的感官中,转眼一岁
寸光只能看见蚂蚁,穿着透明的
衣服,吃树叶、牙膏、棉絮、铅、菊花
两岁半,吃蝴蝶和灰烬
四岁吃下第一只猫,晚上出门倒骨头时
听见猫叫,五岁学识字,听见
留作纪念的珊瑚在房间里叫
叫那一带海水的名字,我记下
那一带海水的名字, 把“海”字写十遍
“水”字写一遍,少了四个笔画
七岁,身体虚弱,老听见女人剥豆子
听见豆子叫,不敢回家
因此隔音到十岁,将一串钥匙
熔铸成一把
十一岁离家,跟着风跑,被一根绳子
拖着,看见酒沿着绳子流过来,把那一年的
乳房压到地上
十三岁,吞并了一个儿童
十五岁,偷走了一座花园,乘机吻了
长不大的女园丁,两种罪和一层绿
看不见的丰满鼓励着她
十八岁,用数学演算女友,用化学方法
吸收她,消化她的衣服
二十岁一片漆黑,坐在床上数心跳
一分钟十三下,一分钟
三百一,有时五分钟跳一下, 七分钟不跳
想到钟也有同样的语病
狠狠心,二十二岁在牙齿上刻下一行字:
“咬我的老和哑”
二十四岁的某一天,被密蜂蜇进监狱
这一年冬天,失手打碎了一只花瓶,被罚着
在梦中修复, 直到逃犯
遇见这一年最大的昙花
二十七岁,门被守门人推开,一条消息
拍拍翅膀飞走了,回来的是
一根羽毛、一条青藤和一个老妪
今年我被迫到了三十岁,我看见
第一只猫和最后一只猫的叠影,它们追着
各自的尾巴打转,后者是对前者的
有意的重复(或基本的
报复?),我想起父亲,我的孩子
去年和今年
今年一过,眼睛里会下雪,我会悄悄
把身体从世界上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