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反复地进入、离开一所自我对称的房子是不是
一种不留疤痕的娱乐方式?)磕开一只单性生
殖的蛋,然后将它缝合。蛋清掩盖了龃龉。
一扇玻璃推拉门。(谁推谁拉?)推推拉拉完
成一个骗局,自我戳穿时的自我完善。
(反反复复是不是一种舐舔自己舌头的罗嗦?)进
入就是吃,离开只是离开。一生和一气儿。
被融化的钟的部件和被弹簧弹回的逝去的一
分钟里的一秒钟。
(为什么进来的总是客观上的男性,出去的总是
主观上的女性?)(这是不是单相思者的伦理
学?)一男一女,内外一笑,然后互以呻吟相
威胁,各有各打开窗户的理由。一个粉红色
的老实活塞,因为他喊“住口”而不再冲动。
(房子的所有者和居住者,谁是房子的真正主
人?)请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谈谈这所老房
子。客厅里凉爽的消炎片;哇哇大哭导致胆
结石;清晨,空腹走上屋顶;让胃病患者聚
在一起,齐声朗诵,用嘴巴解决身体里的多
余声音。(多鼻涕是否属于多血质?)这种腔
调简直违背人伦。(谁是居心叵测的居住主
义者?)一个女房客容易犯轻轻的罪。脚步
太轻,说话太轻,抚摸太轻。燕子、芭蕾
舞、跳绳和铝制品太轻。
(谁愿意先假设后溜走?也就是先轻后重,避实
就虚?)房子里藏着一本书,把房子翻个遍,
却找不着,而它正是描写这所房子的。像桔
子里的籽。(你在里面睡着了,与在外面何
异?谁能证明你进入过这所房子?)蚂蚁爬进
喇叭,沙漠里的漫步者。
(桔籽是否对你产生过影响?)你身上奇妙的细胞
分裂,渐渐将房子化整为零。80m2,人均
160,人的形状,一根钉,一盏灯,只有窗户
没有门。房子的真正大小由七个处女轮流决
定。但是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房子叠着房子,
1996叠着1966。
(你画的鹦鹉是否对你产生过影响?)它对你吠
叫、翻白眼,甚至隐隐向你求欢,通过你占
有房子。通过房子占有空间。(一只鹦鹉怎样
才能占有一只鹦鹉那么大的空间?靠羽毛。
靠尖喙,还是靠声音?)声调的高低,抑扬。
轻重、刚柔。用一只鹦鹉将一个童年女孩唤
回,用更多的鹦鹉重复这只鹦鹉。一个爱画
直线的女孩,一个爱画直线的语言中的女孩,
一个语言中的直线女孩,一个语言女孩,一
个直线画中的女孩,一个直线语言的女孩,
一个语言画中的语言女孩。
(直线是否对你产生过影响?)在你成长过程中,
房子一直处于自我复制状态。春天发芽,夏
天坍塌。房子密集,阻碍了你的长大。事关
一粒种子。满屋繁殖的声音。
(无人居住的房子或居住者太多的房子会不会在
一定程度上变形?这二者有何相似之处?)不
鸣不叫,乌鸦遂成疑团。说话也是一种居住。
他不说话,房子立刻发出恶臭,响起劈劈啪
啪的木头燃烧声。人太多又会响起泼水声,
两个房间互相盘绕。房子在雨中挥发,众人
争着打手势。老太太变成白骨,惊得少女乳
房乱颤。
(这时一根柱子是否起到了它的作用?)漩涡,沉
默。如果房子里的一切是均匀分布的,就不
会有死亡发生,也不会有一个人永远长不大
的事情发生。不会有乳房的残骸。昔日的汗
味。嘶喊。飞雪。萨克斯。在你有了记忆之
时,柱子已经完全吸收了房子。只有一根柱
子。冰柱,永远长不大的你。
(对于房子来说,乳房是不是最重要的?甚至可
以因此舍弃故事性?)房子由故事性构成,并
不断从故事中溢出。像蝙蝠背着沙漏。沙沙
沙沙沙。你推开一堵墙,你说:沙在飞。光
线中的房子。
(为什么新房子建成后要从里到外粉刷?为什么
旧房子生了苔藓要闭门谢绝宾客?)在椅子和
梯子之间,在梯子和野外的鸟鸣之间,那些
被人遗忘的细节。梯子被人弄弯了,扔在你
和她之间。蜘蛛一上一下,借助它吐的丝。
一个人借助他的异味,达到身首异处的目的。
(房子毁于一个人之手或两个人之手是否表明情
感的过早介入?它以何种方式坍塌是否取决
于你的童年?)桌椅、书架、书、衣橱、设计
者的意志、风景、轶事、叫声、一串钥匙的
响声、情欲、空虚支撑了房子。两性的道德
居所。无数双眼睛,和眼睛的复制品。房子
被居住,意味着她从女孩变成女人。被居住
的房子是第二性的,不可描述。一个直线女
人。明亮的空气。剥掉了伪装的鸟嘴里的一
块肉。直线女人的遗迹。两个人面对面走着,
抬着一具共同的尸体。
(你在房子里为鹦鹉搭巢穴,将它的声音纳入你
的声音里,你是不是想恢复一个双重房客的
身份?)白天云游,夜里回来。一呼一吸。一
个不断被打断的句子,从头开始的复述。对
一所房子的形象塑造是不连续的,需要两代
人的渗透。其中小小的暴力、火光、灰色童
年的裂缝、爆炸的瓶子,是房子对人的姑息。
(你在灯光里,脱了衣服、鞋子,便脱了干
系?)灯光照着,形成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