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起床
送信人来了，
鸦雀无声，
物象消亡。
胸前的铃铛，遥远的肉。
慢镜头里女孩枯干了，能动不能说，
模棱两可。她遮住备受折磨的侧面，伪造了暗房效果。
一瞬间的椅子，摆放了三年多，连站的地方
都没有。
空荡荡，仪器滋生出感觉。蝌蚪长出腿。
枯花继续枯。
多胎的野心：所有女孩都受到重力的吸引。
以致瘫痪。
鸟眼中的女盲人
看不见所以长不大。
左侧过度繁殖，右侧轻微风化，既矛盾又重叠：
鹅，第一人称的虚幻性。
翠鸟的脆骨。
眼疾：睁和闭。
一条路被她复述出来。而铁索。
绵羊滑入幽谷，邪念缓缓吐舌头，
千足虫死而不僵。
看不见她的入口。水随着容器而变形。
鱼的春游，没有腿至少有身子。
2晨跑
起风了，
她湿了，
野樱桃，
前仰后合。
偏执狂的回忆，走着走着突然回头，
吓人一跳。
解去她腹部的绳子，让她回到风中。
人贩子，绕口令。
风力0级：静烟直上。
风力2级：倭船张帆，随风移动，人脸上树叶微响。
3级：船身渐觉簸动，细树枝晃动不止，左
耳微张。5级：龟缩，帆降，内陆之水溢向
唇齿。6级：倭船在狂热中下锚，全树
摇动。 歌手唱起来。8级：欲海茫茫，
风向不定，右耳眺望岸上耳聋之山。
9级：树枝渐露隐情，船上人默哀，船下
血满舱。11级：大树枝折断，倭船倒映，
人脸沉湎。12级：黑咕隆冬，叽哩咕噜。
雨后樟脑丸的气味。
起伏着。
她正值月经期，顺着风一路小跑。
3梳妆
盒子打开了，
心脏还在跳。
赤橙黄绿。
金子虫子。
那笼统的两个女人，一真一幻，是骷髅，
还是被人故意镂空的?
空信封里一只死虱子。
转过脸去：枯叶，蛞蝓
一对伪足。
绿色染着紫色。
戴着面具，伪装成失踪的人，从主观转向客观。
她被人绑架了。
猎人和香气的关系。乳罩和骰子的关系。假象和
花生的关系。阑尾和观察员的关系。黑猫和
β射线的关系。
婴儿和圆柱。
婴儿戳穿了怀孕者。
偷梁换柱。
一个数的立方。雨中的助听器。
这肉体-- 肉 此--Zｉ，腐肉。
削去多余的枝叶，
消化它。到指定的地方去痊愈。
4上班
梨子中暑了，
破伤风。
乌龟紧闭，
女儿身。
遍地螃蟹痕迹。
轮胎刺激着公路，满载果冻的洒水车上，
立着一只鸬鹚，被无中生有的水烧得直叫唤。
脱胎于假嗓，
空睡袋里的浊气。
她一笑，两个酒涡，满脸的冰淇淋。
我的冰淇淋娃娃，你好吗?
鱼的小乳房，小腹伸缩着，一点不夸张。
弓对箭的要求。
伸伸腰，
由坐卧爬伏而站立或由蜷跪仰睡而潜行。
进一步走神：逍遥身外，行云流水。
不是一个人，是一根筋，在雨中蜿蜒。
已故的盲人，众人围着她，舔着她。
关着她。
众声音。
深处的她柔软。听出那是蜗牛，
慢，慢，慢。
但马!
5小憩
静极了，
无翼鸟。
玻璃罩着微风。
气球里的失败感。钢琴里的伤感。棱镜的反感。
你的反面是一个演员。他扮演了一具尸体。
手指头在桌子上，
动了一下。
鸟站着不动，把重量交给你。
手指头，眼睛，茎，叶，纤维，原野，风，直线，
双眼皮，水貂，十四行，椰子汁，海湾，长方形，
椅子，墓地，甲骨文，水墨画，灯，血丝，
蝴蝶结，丘疹，热病，语病，盒子，绿月，矛，
羽毛未丰，新陈代谢。
冷处理：万籁俱寂。
肉体登上了船，"她"留了下来。
船上的钟与岸上的钟走得不一样。
6读书
四周合拢了，
液体的句子。
虫声唧唧，
听力沙沙，
肺部有阴影。
她裂开，
自我吸收，
更加幽深。
屋里有人，傍晚有小雨，纸上有动静。
虱子翻动书页的声音。
被蛊惑，猫吃掉了老鼠，正确的说法是：猫的空
间覆盖了鼠的空间。
被蛊--把众毒虫放在器皿里，使之互相吞噬，
最后剩下的那一只--惑，那四维之人，病了，
被抬到一群旅客中间。他望着纸上的谵语，等
着风和日丽，病随人去。
在监禁中。
腐朽美丽的女监狱长。
一个人坐在气味里发呆。
冻得最深的人。
身上开了哭声那么大的口子。
翻到那一页，苹果熟了，苹果树触地而死。
乌鸦在结尾处消失。谁也看不见他。
谁又曾见过她?
轻轻耳语，没有字迹。
7游戏
里面的黑了，
外面的醒了，
里外不见一物。
看见野鹅之低垂开启灯塔自我克制之闭幕时分，
胸中之暮色伴随先验之举止烙印在雾中后退之镜里。
白露之呻吟涌向昔日之船，
鸦片之潋滟堵塞妙龄之伤口。
卧病之飘浮历经九月片刻之郊寒，
下陷之幼兽忽然归于深夜雷鸣之所。
在寂静呜呼之月下潜心生态学之处女环绕着疑
窦未消之银器和隔桌搔痒之灵猫，裹着受伤之
透明甲胄，拖着性爱之冰凉精髓，以凋敝隆冬
之庄重诱使舌战者跟从双胞胎之鸟啄食无辜落
泪之水果。
在大雨滂沱之瓜熟蒂落中，好色终老之遗孀以
树枝迎合树下男傧相之恶嗜，滴下憔悴幸福释
然之乳。妄动而无垢之弟子朝相反之方向打开
惰性含苞之匣，朝里面梦见一朵百合女贞之瘤
玩忽之空间里蹒跚之婀娜、凋零之丰美、乳臭
之清逸、膨胀之岑寂、泥泞之坦荡、猥亵之轻。
里外不见一物。
8就餐
鸟叫了，
树上嘴唇，
缩进鸟巢。
食蚁兽在甜酒的房间，嗅着枕头。
少妇和一棵歪脖子柳树和一阵喘息，
合称：花、柳、病。
一个小动作，闭上眼睛。
花里有手。
深呼吸：一朵一朵一朵。
舌头溺水了。菠萝汁、热牛奶、
男性糊和女性小点心。
五香：花椒、八角、桂皮、丁香、茴香子；
五经：诗、书、礼、易、春秋；
五毒：蛇、蝎、蜈蚣、壁虎、蟾蜍。
砒霜覆盖着窗户。她的形体
整个地被嘴的意象遮住了。
鸟骨头叫了一声，
散落在各地的鸟，
同时吃完了她。
9聊天
灯灭了，
屏息，
鼠。
撞到蛛网，神智不清。
一本适合于嗅觉的小说。
描写剽窃者的章节被巡夜人删去了。
酒糟鼻的朦胧反应。
虫子们的聚会。男低音。
被一条谜语挡住的女婴，
被一个复杂的句子吸引的老妪。
灯下灵柩，两情依依。
用光亮说不清楚的话，用墨鸦说。
用口语表达，用手遮。
死胎与诱饵，疑团与黑桃。
鞭子与瀑布，低温与呕吐。
神经与挑逗，毒瘾与魔术。
檀香与罩衫，骨朵与天窗。
樱花与越轨，疟疾与交欢。
下坠与押韵，
冷空气与咏叹调。
她摆脱了谜语，长大了。
二十年前的那个人，姓名四周一个黑框，
仿佛她和他
刚看了一场幻灯片。
10洗澡
石头搬开了，
露出裸体，
眼前一黑，
快喊哨兵。
尾巴在水中摆动，时时有断尾之虞。
身子在失火的山上放开喉咙。
年轻薄荷，浑身可入药。
阳光穿透她的第一层，唤醒第二层。
撤去屏风，她乱响。
窸窣，吱呀，咣当。
乒、乓。
响声支配着她。一只空坛。
瓮声瓮气，
呆头呆脑，
鸟态十足。
她从他的潜伏中逸出，一再现形。
被虫蛀空的双重人格的孩子。
强加在子宫上的幻影。
月下被强奸的猫科动物的蠢蠢气味。
生殖器官喃喃低语，
雨中袋鼠，
呼之欲出。
想象着众人之间的虹吸现象，
液体从这里流向那里。
11做爱
多肉的蝴蝶飞高了，
天空明亮了，
水下的身孕，
蒙着眼睛。
在黑暗中辨别物体的大小，往瞳孔上
滴几滴热烛油。将两个鸡蛋
轻轻一碰，弄得满手满脸都是蛋黄，
以此暗示两性关系。
赌马者把身体押在半空。
一份肉体简介。
红铜钮扣，一粒粒地解，
在肿胀的草丛中捕捉响尾蛇。
晚上，她被玻璃包围着。
金丝雀和金丝。
相互交叉的三角形。一个平面
瞬间变成十六面体。没有砖瓦的建筑，
平面和立体之间的
花言巧语。
一根铁钉，在灯泡里闪光，一个人正在通过
纸扎的梯子摸它。
12入睡
镜子冻起来了，
一眼望不到边，
眼前一丝不挂。
用瞳孔看、摸、嗅、吸。用镊子。
蝴蝶从颜色中淡出。
两片漂泊的声带。
正确的发音是"啊"。
压低(帽檐)，放轻(脚步)。她
手上新添了触须。乌贼
在软骨间移动。盲文
和慢性病的影子。
整个身子回响在满是沙子的空房间里，
浸透了男低音。
像两个虚无的球互相渗透，
使附在动物身上的她魂飞魄散。
失去年龄之人的硬度：滑石、方解石、醉石、
柔石、萤石、朽玉、刚玉。
低能儿和山鸡。
她忍受着化学的破坏。她
骑着正在发芽的树枝，彼此交换形体而不语。
这种拟人化渐渐微弱：蝴蝶标本。
它醒来表示她正睡去。
1997.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