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3期

猎鹰是这样熬成的

作者:贴 子




  熬鹰,是一次从肉体到心灵对鹰的彻底戕害。一个高傲、自由的灵魂经一番徒劳的挣扎后,最终会因悲愤、饥渴、疲劳、恐惧而无奈屈服,成为猎人逐兔叼雀的驯服工具。凡亲眼看过熬鹰惨烈场景的,都终生难忘。
  这是一只刚刚成年的苍鹰,嘴尖锐而弯曲,披一袭铁灰色毛羽,锋利的趾爪苍劲有力,但它的腿却被一条铁链拴住。
  第一天,猎人在鹰的周围布上绳网,绳网的外面摆放着鲜嫩的羊肉和清水,苍鹰对此不屑一顾。自从不慎撞入猎人布下的机关被缚的那一刻起,苍鹰就表现出暴烈悍野的气质。两只虬劲的鹰爪不停地抓挠,将铁链哗哗抖响,口中发出一阵阵悲愤苍凉的唳啸。猎手在网绳外冷笑着。鹰愤怒地一次次向他扑击,但一次次都被铁链拽回,重重地摔倒在地。徒劳的扑击中,鹰的体力一点点耗去。
  夜幕降临,深秋的风带着砭骨的寒意。猎人在场地边生起一堆火,火光下,雄鹰的两只眼血红,怒视着不怀好意的猎手。猎手的眼睛也是血红的,和鹰对峙着。
  第二天,当第一缕晨光染上苍鹰的羽毛时,它更加愤怒急躁了。
  它隐隐觉得腹中的饥饿,猎手殷勤地将羊羔肉捧到它眼前。雄鹰凶猛地撑开门扇般的翅膀向猎手扑去,猎手急忙躲闪,但还是被鹰翅鼓起的劲风扫了个趔趄。鹰对鲜嫩的羊肉置之不理,只用喙去啄击铁链,啪——啪——啪地发出爆响,鹰喙已鲜血淋漓,鹰仿佛不知疼痛,一如既往地啄击着。鲜血,一点点滴下来。
  又是一夜对峙。
  两天两夜过去了,猎人在与鹰对峙的过程中一点点磨灭着它的野性,消磨着它的意志,使它产生对人的敬畏心理。猎手看到夜深后,在无边黑夜的包围下,苍鹰的戾气一点点消散。但猎手不敢松懈,他怕稍有不慎即前功尽弃。
  当第三天阳光普照时,鹰嘴已结满黑硬的血痂,瘀血甚至堵塞了鼻孔,眼中集结的怒气消散殆尽,疲弱的身躯仿佛再也拖不动沉重的铁链,蕴满黄金般光泽的眼睛不时半眯,似随时都会睡去。猎人手拿棍子,不停地撩拨它(这已使它几日几夜不能安睡了)。无可忍耐之下,苍鹰的怒气又一下子凝聚,但已没有了锐气。它喑哑的叫声缺乏底气,少了威慑,多了悲伤与无奈。秋风袭来,鹰的毛羽显得苍老凌乱毫无光泽,再也找不出昔日天之骄子的神情——它的体力与意志都濒临崩溃。
  又一个白日过尽寒夜降临。在猎手精心安排的场地上,响起阵阵野兽的嚎叫。雄鹰拢紧身上的毛羽,将身体畏畏缩缩移向火堆,它感到自己的孤独无助。野兽的嚎叫逼近了,鹰身上开始有了明显的颤栗。猎人清楚地看到,鹰眼里闪过一丝乞怜。猎人走进网围将鹰抱入怀中,抚摸鹰的头部,它不再挣扎啄击,任凭猎人的手指从头顶滑下,顺着修长的脖颈,到宽阔的背脊。鹰驯服地舒展开身体,眼睛里透出温和与顺从的光。这时猎人再将鲜嫩的羊肉托上手掌,鹰迅速地一块块叼入口中——一只猎鹰熬成了!
  猎手的体能也快熬尽了,他得睡上三天三夜才能恢复元气。
  
  当这只鹰再次出现时,不是蹲踞在猎手的肘上肩上,就是在猎手的头上低飞盘旋,待到远方猎物出现,它便会迅猛出击——猎手得到猎物时,会大度地将肠子、肝肺等扔给它。
  一个桀骜自由的灵魂从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