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期
可怜身后识方干
作者:王充闾
贫归故里生无计,病卧他乡死亦难。
放眼古今多少恨,可怜身后识方干!
然后,袁枚凄然地在《诗话》里写道:“呜呼!余亦识方干于死后,能无有愧其言哉!”这里说的方干,是唐代的诗人,很有才识。但生性亢直,不肯夤缘求进,科场失意后,便息影山林,郁郁以终。后来,朝廷发现并承认了他的才干,追认他进士及第,但逝者已矣,已经于事无补了。
像方干这样死后中进士的事固属少见,但在旧社会,一些高才逸士由于无人赏识,匿身草泽,“没世而名不称”的现象,却比比皆是。因为封建社会坚持任人唯亲的路线和世族垄断的政策,崇尚门阀,论资排辈,如果无人汲引、保荐,即使是盖世奇才,也只能终古埋没。结果,就像唐代大文学家韩愈在《与崔群书》中所指出的:“贤者恒不遇,不贤者比肩青紫;贤者恒无以自存,不贤者志满得意;贤者虽得卑位,则旋而死,不贤者或至眉寿。”大诗人白居易也曾藉吟晚桃花来慨叹、揭示这种极不合理的现象:寒地生材遗较易,贫家养女嫁常迟。
这种“身后识方干”的情况,在现代西方世界里也时有出现。挪威青年数学家尼尔斯·亨里克·阿贝尔,18岁时父亲死去,便挑起了赡养老母和照看六个弟弟妹妹的生活重担。尽管家境极度困苦,但他仍然奋力钻研数学,终于取得了出色的成就。
他为最终解决300年来困扰几代数学家的“方程可解性”问题提供了新的途径。更重要的是,他发明了后来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一整套函数。有人认为:他的发明留下的大量后继工作,足够数学家们忙上300年。
25岁的阿贝尔,把这两项成果当作自己的“科学护照”,在朋友的资助下,兴致勃勃地访问了欧洲大陆数学界,希望能得到承认。论文经巴黎科学家提交给大数学家奥古斯丁·路易·柯西。但是,因为阿贝尔是个“无名小辈”,柯西根本没有看,便把论文搁置起来。在急切的期待中,阿贝尔苦苦等了半年,始终没有回音。他只好重新撰写,最后在一家杂志上刊登出来。
这时,另一家杂志《天文学家报告》发表了德国数学家卡尔·古斯塔勒·雅各比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出了相同见解的椭圆函数论文。之后,雅各比读到了阿贝尔的论文。
他击节称赞,一再说:“这是我望尘莫及的。”当他听说阿贝尔两年前就向巴黎科学院寄出了论着而未被理睬时,大为愤慨,公开提出抗议。这才引起了巴黎科学院的重视,从天棚上找出尘封已久的阿贝尔的论文,正式进行评审,认为很有学术价值,决定发给大奖。可惜,阿贝尔早已溘然长逝了。
死后中进士、受大奖,固然比终古沉埋,“没世而名不称”要好,但毕竟为时已晚。
这个教训,实在是应该牢牢记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