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岳,字安仁,荥阳中牟人。祖父潘瑾,是安平太守。父亲潘芘,是琅王牙内史。潘岳年少时以才智聪颖著称,乡里称他为奇童,认为可与汉代的终军贾谊匹配。早年被征到司空太尉府,选举为秀才。泰始中年(268),武帝司马炎亲自耕田,潘岳作赋赞美其事。潘岳才华名声在当世为第一,被众人嫉妒,于是滞留了十年。出任河阳令,自负有才华而郁郁不得志。当时尚书仆射山涛、领吏部王济、裴楷等都被武帝亲近礼遇,潘岳内心很不以为然,便在阁道上题写了一首歌谣:“阁道东边,有条大牛王济危轭,裴木香为革酋,和峤催促不得休。”不久转任怀县令。
转任怀令。由于当时客舍追逐小利废弃农耕,奸邪淫乱亡命之徒,大多凑聚在一起,败坏法津,祸乱政令,皇帝赦令除去。十里一个官建的客栈,让贫穷的小户老少守护着,又派官吏掌管,按客舍数收税钱,潘岳上奏议道:
“谨案:客舍的由来很久了,行路人依赖它停顿歇息,居住的人少收点费用,交易往来,各得其所。官家没有徭役赋税,因过往行人获利,恩惠施加百姓而公家没有一点耗费。古语说:‘许由推辞帝尧的任命,而住在客舍。’魏武帝曹丕也认为合宜,他在诗中说:‘客舍整顿设置,勾通往来商贾。’如此说来,那么从帝尧到现在,没有不准私用客舍的法令,只有商鞅怨恨它,那本来不是圣世的言论。如今四海已经会同,九服都能纳贡,四面八方往来,为公私而奔波的人布满路途。京城附近往来的人更加车辐凑集,客舍也稠密。冬天有温暖的房屋,夏天有凉爽的林荫,喂养马匹的厩圈成行,器用保障供给。劳累的牛必定歇驾,乘凉的人就近投宿,发车或卸鞍,都有憩息的处所。
“另外各种抢劫盗贼就是在边境绝迹的地方兴起,在人多的地方中止。如果十里萧条,则奸邪不轨之心就产生;道路和客舍相连,则寇贼震慑。再说一听到呼叫声就有救援,事情已发就有人追赶,不救援的人有罪,不追赶的人遭惩罚,禁止残暴逮捕逃犯,常常有人主管。所有这些都是私建客舍的优点,也是官建客栈所缺乏的。另外行路人贪求路程,买粮做饭,都在早晨和傍晚。盛夏之时白天炎热,又只好星夜兼程,如果加以限制早早关闭官家客栈。有的为了避开客栈晚上关闭,便跑到路旁躲藏,这就成了藏匿盗贼的渊源。如果认为客舍大多败坏法制教化,那么官办的客栈,又都是什么人?那河桥梦津等地,解券契交钱财,高官督察,计算收入校订支出,几品郎官在两岸相互检查,尚且害怕有失误,所以那是用利禄悬赏,按功劳计报酬。现在低贱的官吏等人,独自专断官家客栈的赋税,主管开关客栈的权力,仗着不用校点的权势,正好成为道路上的蠹虫、奸利繁殖的原因。如果能遵循历代的旧风尚,获得行客和居住者的欢心,使客舍洒扫干净,等着征夫旅客选择合适的人家歇息,难道不是众百姓翘首期望的吗?”
请命的公曹陈列这个意见,朝廷依从了。
潘岳频繁执掌二邑,勤于政绩。调任补充尚书度支郎,迁任廷尉评,由于公事免职。杨骏辅政时,选拔突出的吏佐,引用潘岳当太傅主簿。杨骏被诛后,潘岳也除了名。当初,谯地人公孙宏年少,孤独贫穷,寄居在河阳种田,善于弹琴,又很会写文章。潘岳当河阳县令时,爱他的才能技艺,招待他很厚道。至此时,公孙宏当了楚王司马玮的长史,主管生杀大权。凡是随杨骏的属官仆从都应受到株连;同官署的主簿朱振已经被杀。潘岳当晚急事在外,公孙宏对司马玮说他是暂时代理职务的官吏,所以得以幸免。不久,选为长安县令,作《西征赋》,记述所经过之处的山水人物,文辞清雅旨趣深远,言辞多,不著录。征补为博士,还未入召,便因母亲疾病而离官免职,不就任著作郎,转任散骑侍郎,迁任给事黄门侍郎。
潘岳性情轻浮急躁,追逐世利,与石崇等人谄媚侍奉贾谧,每次等到贾谧出来,便总是跟石崇二人望着尘土下拜。诬陷愍怀太子的文章,是出自潘岳之手。贾谧有二十四个朋友,潘岳是排在最前头的一个,贾谧的《晋书》断限,也是潘岳的文辞。他的母亲多次训诫他说:“你应当知足,为何要贪求不已呢?”可是潘岳最终不能改。仕宦之路既然不通,便作《闲居赋》。
当初,其父潘芘当琅王牙内史,孙秀作潘岳的跟班,为人狡诈而沾沾自喜。潘岳憎恶他的为人,多次鞭挞侮辱他,孙秀常常怀恨在心。到赵王伦辅政时,孙秀当中书令。潘岳在省内对孙秀说:“孙中书令还记得过去我们曾打交道否?”孙秀回答说:“心中藏之,何日忘之?”潘岳由此知道自己不能幸免。不久孙秀便诬告潘岳和石崇、欧阳建密谋遵奉淮南王司马允、齐王司马礒一起作乱,于是诛杀了他,夷灭三族。潘岳将到刑场时,与母亲诀别说:“辜负了阿母。”当初被收捕时互相都不知道,石崇已送到东市,潘岳后到,石崇对他说:“你也如此啊!”潘岳说:“可算是白首同所归。”原来潘岳在《金谷诗》中说:“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便应了此谶。潘岳的母亲和哥哥侍御史潘释,在燕地做县令的弟弟潘豹、司徒掾潘据,以及潘据的弟弟潘说,兄弟的儿子,已出嫁的姑娘,不论长幼同时被害,只有潘释的儿子潘伯武逃难才得以幸免。潘豹的女儿与他母亲相互抱头痛苦不可分开,遇有诏书原谅宽宥了她们。
潘岳姿容美丽,辞藻艳丽,尤其善于制作哀悼诔祭的铭文。年少时常常挟着弹弓出洛阳道,妇女遇到他,都手拉手围成圆圈环绕,把果子投给他,于是满载而归。当时张载很丑,每次行走在路上,小儿便用石块瓦片扔向他,张载十分颓丧地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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