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7年第2期
中山舰事件三题
作者：杨天石
后，即被蒋下令逮捕。
欧阳格曾在蒋介石手下做事，“极能贯彻命令”，在中山舰事件中又立了大功。蒋介石为什么要逮捕欧阳格呢?陈立夫想了几天，想不出理由。不仅陈立夫想不出理由，史家们对此也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成为中山舰事件大谜中的一个小谜。
窃以为，蒋介石日记仍然是揭开这一谜团的钥匙。在逮捕欧阳格的当日，蒋介石日记云：“静江、子文兄来谈，适值欧阳舰队司令被扣留，以其联合右派，不利于党也。”
我在拙文《中山舰事件之谜》中曾指出：1926年春，蒋介石与苏联顾问团和汪精卫之间的矛盾急剧发展，右派企图利用矛盾，挑拨广州国民政府的内部关系，在上海的西山会议派分子与在广州的孙文主义学会里应外合，制造谣言，分化离间。其间，王柏龄、欧阳格、伍朝枢等起了重要作用，中山舰事件正是他们活动的结果。(《历史研究》1988年第2期))蒋介石日记所称欧阳格“联合右派”云云，正可为拙文注脚。
孙中山逝世后，国民党迅速分化为左右两派。蒋介石当时以“中派”自居，一方面不满意左派的亲苏、亲共，但是，也反对右派。有关情况，他这一时期的日记多有记载，行动上也有某些表现。例如，4月3日，第二师师长刘峙见蒋，接着，古应芬、伍朝枢又见蒋，向蒋有所建议。三人均属右派。当日蒋介石日记云：“右派徒思利用机会，联结帝国主义以陷党国，甚可叹也。”4月5日，广州右派准备召开市党部会议，举行游行示威，蒋介石曾应宋子文之请，致函广州市公安局长吴铁城制止。再如，当时在上海的西山会议派分子曾致电张静江、谭延闰等，要求到广州召开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蒋介石认为此举是“利用此机会以捣乱”。在西山会议派决定在上海召开所谓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后，他又通电反对，声称“誓为总理信徒，不偏不倚，惟革命是从。凡与帝国主义有关系之败类，有破坏本党与政府之行动，或障碍我革命之进行者，必视其力之所及扫除而廓清之”。因此，他一旦发现欧阳格“联合右派”的行为后便加以逮捕，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在审讯李之龙、欧阳钟等人的过程中，蒋介石虽然逐渐了解到中山舰调动的真相，但欧阳格等人的行为符合蒋介石的政治需要，蒋不愿泄露此中秘密，因此，对欧阳格的逮捕实际上是一种“保护性拘留”。据陈孚木回忆：欧阳格最初被软禁在黄埔军校内，北伐开始后被蒋介石带着随营出发，“四·一二”政变后即被释放。
“四，一二”政变后，欧阳格被南京国民党中央党部委任为上海工人运动特派员和党务人员养成所主任。他曾将中山舰事件经过写成文稿，向蒋介石表功，受到蒋的申斥，文稿被扣下。1928年12月，欧阳格从蒋介石手中拿了10万大洋，奉命“放洋”，到英国进修海军。1937年任江阴区江防司令，因贪污罪被蒋介石处死。
李之龙的“变节”“脱党”问题
中山舰事件中，海军局代理局长、中共党员李之龙被作为首犯逮捕，其罪名是“有变乱政局，谋害中正之举动”。但其后不久，蒋介石就将李之龙释放了。
李之龙被捕后的表现如何?他是怎样被释放的呢?1960年8月，聂荣臻在一封信中曾称，李之龙“被捕后变节”。但是，1964年10月20日，吴玉章在给中共中央组织部的信件中则称：“李在被捕后叛变的事，据我所知，不是事实。”这以后，有关部门开始了对李之龙被捕后表现的调查。1981年12月，聂荣臻在给杨献珍的信件中否定了以前的说法。次年3月25日，罗明书面证明云：
李之龙被蒋介石抓住后， 并没有写声明退党，也没有投降蒋介石。在党内没有听说这些事，如果有投降叛变，退党声明的话，我们在党内应该是知道的。与此同时，当年黄埔第一期学员串奇中、原广东区委组织部秘书饶卫华、早期广东工人运动领导人谭天度等人也都纷纷出具证明材料，说明“李之龙没有叛变行为，也没有发表声明叛党的事情”。同年4月6日，聂荣臻复广州市委组织部函云：
我一九六0年八月关于李之龙同志在中山舰事件中被捕后变节的信，记不清是在什么背景下写的。经查证资料，没有李之龙同志变节的记载，也不记得他有变节行为。所以一九六0年的信撤消。至此，问题算是得到解决了。然而，有关“变节”、“脱党”之说难道完全是空穴来风吗?
查1926年5月18日《广州民国日报》刊有一则(李之龙启事)，全文云：
兹为避开纠纷，便利工作起见，特郑重声明退出中国共产党及一切与之龙有关系的社会团体，以单纯的中国国民党员资格，受吾师蒋介石先生之指导，以谋三民主义之实现，耿耿此心，尤盼共产党同志予以原谅。看来，所谓“变节”“脱党”云云，可能来自这一启事。
根据现存李之龙供词和当时审讯人马文车给蒋介石的报告，李之龙被捕后，除了说明情况，声明冤屈外，确实没有任何“变节”言词；后来到武汉后，又发表长文，谴责蒋介石；1928年2月，更因在广州发动海军起义，被捕牺牲。凡此种种，都说明了李之龙的革命品格。衡以大节，他应该是为中国革命献身的英烈之一。
怎样看待李之龙的启事呢?
中山舰事件后，蒋介石一时还不想和共产党完全决裂。蒋介石的主张是：中国革命必须由国民党领导，参加国民党的中共党员必须退出共产党，做一个单纯的国民党员。李之龙的启事正是在这一需要下制造出来的，也很可能是蒋介石强加于李之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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