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7年第5期
胡适在香港讲演引起的风波
作者:耿云志
迳付执宪,庶几乱臣贼子稍知警悚矣。否则老口北返,将笑广东为无人也。”同时并发电给广西当局,要求于胡适入境后即加逮捕,“否则,公方剿灭共匪,明耻教战,而反容受刘豫、张邦昌一流人物以自玷,天下其谓公何?”此两电于报上发表后,李沧萍先生以事前不曾预闻,特予否认。古、钟二人本已十分尴尬,却又玩弄词句,发一声明,把胡适再骂一顿,同时声称李先生本“同此慷慨,是以分之以义,其实未尝与闻,今知其为北大出身也”云云。
古直、钟应梅的头脑不论如何冬烘,总不至于认定对胡适应置之重典,要动用武力加以追捕。况且,胡适在广州停留两天半,其时欲加整治,有何难哉?何必等到胡适离开广州后,再由身居广州的古、钟两先生发电报给同城的诸军宪头目?明眼人很容易看出,古、钟二位不过在扮演大声吆喝的跑龙套角色,以使这场“戏中之戏”更加引人注目。
如果我们再看看1月14日香港英文《南华早报》所登中山大学教授、广州《民国日报》总主笔梁民志所写的英文来函,就更能显出上述“戏中之戏”的观赏价值。其函云:“我盼望能借贵报转告说英语的公众,胡适博士在广州所受冷淡的待遇,并非因为(如贵报所记)‘他批评广州政府恢复学校读经课程’,其实完全是因为他在一个香港教员聚会席上,发表了一些对广东人民很侮辱而又是‘非中国的’(UnChinese)批评。我确信任何人对于广州政府的教育政策如提出积极的批评,广州当局诸公总是很乐意听受的。”
广州当局的拥戴者们,很聪明地实现了当权者的意图。因为如果如实地只用反对读经的理由排斥胡适,不但暴露了当权者们的意图,而且这个理由远不如“认人作父”和侮辱广东为“生番蛮族”,更容易激起一般公众的同情。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任湖南省主席兼所谓“追剿军总司令”的何键,曾为此事特发一电报给广东当局,其中有云:“自胡适之倡导所谓新文化运动,提出打倒孔家店口号,煽惑无知青年,而共党乘之,毁纲灭纪,率兽食人,民族美德,如扫地荡尽。我政府惩前毖后,近特隆重礼孔,用端趋向。举国上下莫不翕然景从。独胡氏惧其新文化领袖头衔不保,复于《独立评论》撰文,极词丑诋,公然为共匪张目,谓其慷慨献身,超越岳飞、文天祥及东林诸君子之上[注]。丧心病狂,一至于此,可胜浩叹!……键身膺剿匪重任,深恐邪说披猖,动摇国本,故敢略抒所感,以为同声之应。”军阀何键将排胡的真正理由和盘端出,广州当局诸公接此电报,恐怕是尴尬多于兴奋。这可算是一段“戏外之戏”吧。
胡适离港北返之后,香港报纸登出他对记者的一段谈话,略谓:“中大(指中山大学——引者)当局对予之误会,反而惹起一般青年之注意,为予增加极大之宣传。例如,予每至学校参观时,竟有数百青年学生围而不去。彼此虽不发一言,而心心相知之怀,历历可见。”胡适并不是失败者。而那些力倡尊孔读经的人,显然并没有保住自己的荣光。
[注]1934年胡适在《独立评论》撰文《写在孔子诞辰纪念之后》,说近数十年中国社会之进步,与孔子实无多大关系,同时却盛赞同时代无数热血青年英勇献身的精神。文中写道:“我们谈到古人的人格,往往想到岳飞、文天祥和晚明那些死在廷杖下或天牢里的东林忠臣。我们何不想想这二三十年中为了各种革命慷慨杀身的无数志士!……我们试想想那些为排满革命而死的许多志士,那些为民十五六年的国民革命而死的无数青年,那些前两年中在上海在长城一带为抗日卫国而死的无数青年,那些为民十三年以来的共产革命而死的无数青年,——他们慷慨献身去经营的目标比起东林诸君子的目标来,其伟大真不可比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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