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0年第8期


陈赓四进南昌城

作者:苏 策




  一
  
  1926年9月,陈赓接到党中央的通知,秘密离开广州,经上海到苏联去学习保卫工作,到1927年2月重新回到上海时,在广州誓师北伐的国民革命军已经顺利地打到了长江流域。
  陈赓到了上海,周恩来等人领导下的上海前两次起义,他没有参加上,却为第三次起义的准备做了许多工作,曾亲自到一些工厂的夜校去讲课、教武器使用方法和作动员报告……
  这时关于北伐军的传闻很多。党组织叫他到江西省会南昌去了解情况,因为当时北伐军总指挥部设在那里。陈赓到了南昌,就直接去了北伐军总指挥部,还在那里见到了蒋介石。
  1925年东征军第二次讨伐广东叛军陈炯明时,蒋介石打了败仗,被敌人包围,他吓得腿软走不了路,打算自杀。陈赓指挥警卫连进行掩护,自己背着蒋介石跑出了重围,救了他的命……由于这件事他和蒋介石有了交往。
  这时蒋介石还没有和共产党决裂,所以表面上对陈赓还很礼遇。他一见到陈赓就诧异地问:“你这一阵子在哪里?”
  陈赓不能说真话:“在上海做秘密工作。”
  蒋介石问了上海的情况说:“现在北伐军进展很顺利,全国胜利大局已定。我这里忙得很,你就留在我这里吧。”
  陈赓在东征军救过蒋介石的命,东征军胜利后,蒋介石却在军官名册上陈赓名字旁批了字“此人是共产党员,不可让他带兵”。那时陈赓已认识到蒋是个忘恩负义、口是心非的人,现在怎么能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迷惑。
  “暂时还不行,”陈赓笑着回答,“我得先去了结些私人的事。”
  蒋介石思索了一下说:“那好,就办完事再来吧。”过后,派人给陈赓送了些钱和一个绸面的“特别通行证”,拿着这个证件可以随时去见蒋介石。
  这时共产党员蒋先云还在北伐军总指挥部工作。见了陈赓,急忙拉到僻静处告诉他:“蒋介石就要叛变了,你赶快离开南昌吧,不然会遭到他暗算的。”还讲了很多情况。
  陈赓还见到了一些熟人,他们告诉他:蒋介石已经在和英、美帝国主义及上海的江浙财阀进行勾结,那些人答应给他巨款,以反共灭共为条件,马上就要成交,革命就要断送了……劝他多加小心等等。
  陈赓也确实感到了自身的危险,急忙离开南昌乘船到武汉,向从上海迁到武汉的党中央汇报了自己了解的南昌的情况。
  
  二
  
  果然,蒋介石到上海后,在4月12日就发动政变,对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进行血腥屠杀,一时间一片白色恐怖。
  在这中国革命的紧急关头,4月27日中国共产党在武汉召开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这时在国民革命军第八军任特务营长的陈赓,指挥他的营和武汉的工人武装纠察队,担当起保卫党中央、保卫大会的任务。他尽心竭力地日夜工作,任务完成得很理想。
  就在这腥风血雨的紧张时刻,性格乐观开朗的陈赓却令人意想不到地陷入热恋。
  参加中共五大的代表王根英,是上海怡和纱厂的纺织女工,生得短小精悍,眉清目秀,说话腼腆,举止文雅,但在革命斗争中却是一员冲锋陷阵的闯将。1925年入党,多次领导声势浩大的罢工运动,与资本家进行面对面的斗争,还是上海三次起义的英雄……陈赓参加上海第三次起义准备工作中就认识她,王根英也在夜校听过陈赓讲课,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但互相都有较好的印象。在革命的困难时期,两人在武汉见面,自然感到分外亲切。当时24岁的陈赓对21岁的王根英两人竟产生了强烈的爱慕之情。心中像烈火燃烧的陈赓,连夜写了封求婚信,托人捎给王根英。
  第二天却出现了怪事,这封信被完好无损地贴在了会场的墙壁上。立即引起轰动,成了会议闲暇时的话题和笑料,弄得苹果似面颊的陈赓脸色更红了。要是别人碰了这么大的钉子,就要打退堂鼓了,但陈赓是个意志顽强的人,心中虽然有点苦涩,既然是认定的目标,就决不会罢休。他又写了第二封热情洋溢的信送去,却又被贴了堂;陈赓再次写了第三封信,也得到了同样的命运。原来把这事看成笑话的人们,此时也都思索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这事惊动了周恩来夫妇,他们找王根英谈话,介绍了陈赓的情况,又了解了王根英的真实心意,指出在革命困难时期,革命者的结合,不仅是可以的、应该的,还可能更利于战胜困难。这使王根英银圆盘似的脸上浮出了羞赧的笑容。
  不久他们在武汉结了婚,但政变也扩大到武汉方面来了。共产党决心进行反击。于是刚刚结了婚的夫妻又得分开:王根英回上海做地下工作,陈赓随周恩来去南昌组织八一起义。
  
  三
  
  到了南昌,他们住在朱德的家里。随后成立了起义军总指挥部,设在江西大旅社。陈赓在总指挥部负责保卫工作,带着战士保护周恩来、朱德和贺龙、叶挺等领导人的安全。8月1日起义发起后,他和李立三率领人在市区逮捕了大批反革命分子;还接管了银行,把没收来的财物用汽车运送到总指挥部。
  起义军决定打回广东省,去重新发动革命。走出南昌时,陈赓到第二十军第三师第六团任一营营长,那时林彪在他的营里当排长。8日下旬,陈赓带着他的营向江西省东南部的会昌县进发,不料敌军先行到达,于是在城郊展开激战,陈赓率领他的全营战士从正面进攻,一口气夺下了三个山头,由于两翼策应的部队没有赶到,形成他的营孤军深入,陷进敌人四个团的包围之中,从早8时鏖战到中午,仍然没有部队来增援,渐渐支持不住了。陈赓决定部队撤退,由他自己带领小分队掩护,打到下午一时,被敌人的一梭子子弹扫来,陈赓左腿三处中弹:胫骨、腓骨被打折、膝盖骨的筋被打断,倒在地下,血流如注,不能行动。一会敌人冲上来时,在营副官、同乡人卢冬生帮助下,陈赓脱掉军衣,滚下山去,落进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山沟里。
  敌人从山上下来,看见他满身是血躺在那里,踢了一脚,见他毫无反应,以为是死人,扭头走了。后来叶挺的部队反攻上来,陈赓才得救。
  起义军转向福建省的长汀县,陈赓被送到县城里的福音医院治疗,院长傅连賞决定采取保守疗法,增强他的体质,以挽救他受重伤的腿。起义军到了广东省的汕头,陈赓住进了日本人开的博爱医院,日本人对起义军态度很不好,起义军撤离汕头后,日本人就对尚不能走动的陈赓下逐客令。
  医院有个姓李的女护士和一个打扫病房的工人,同情起义军,他们就把陈赓偷偷背到工人住房中藏起来,国民党部队进医院搜查时没有抓到他;国民党军队再次来搜查时,姓李的护士又把他藏在女厕所里救了他。由于实在无法保证他的安全,在十月的一个清晨,李护士找来一只小木船,趁着海上雾霭尚未消散,她和卢冬生等人在沙滩上用“陆地行舟”的办法,把小船推到码头上,由李小姐出面买票,卢冬生把陈赓背上大船。当国民党军队上船来搜查化了装的起义军时,穿着护士服的李小姐说:“这人是我们医院病危的患者,由我送他到香港转院治疗。”直到船起锚要开走时,李小姐才离开船。
  船到香港,英国巡捕拥上船来抓怀疑是起义军的人,见到陈赓就说:“你的腿是枪伤,一定是汕头失败的共产党。”
  “是枪伤。”陈赓点头说,“我在潮州电报局做事,双方作战时,中了流弹,由汕头转来香港就医。”
  巡捕突然问:“潮州电报局在什么地方?”
  起义军在潮州的时候,陈赓被安排住在韩文公庙小学校,到学校前,陈赓在担架上看见电报局紧挨着学校,所以对巡捕的问话,他从容地回答:“就在韩文公庙隔壁。”
  巡捕走了,卢冬生搀扶着陈赓在街上艰难走着,找旅馆投宿,却引起了轰动,旅馆内外的人都嚷着赶来“看从汕头跑来的负伤的红军”。他们二人就赶紧离开了旅馆,坐黄包车到一家中医院求诊,医生看陈赓是枪伤,不敢收治疗,他们只得又走上街头。此时陈赓已经感到很疲劳,看见路旁有个厕所,叫卢冬生背他进去,找个地方坐下,算是得到了半个钟头的休息。
  此时陈赓感到很饿,看见不远处有个西餐馆,就说:“啊,要是来点西餐吃才好。”憨厚的卢冬生却真的跑到西餐馆要了一客西餐,餐馆跑堂的端着盘子和刀叉随卢冬生送来,到了厕所门口,认为是拿他寻开心,大骂了一顿,端着盘子走了。陈赓还是没吃上。
  这时陈赓想,身上只剩下了二十元钱,不能在香港再呆下去了。和卢冬生说:“我们还是回上海吧!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买船票?”卢冬生打听了上海船票回来说:“钱足够,并且一小时后就有开往上海的船。”陈赓很高兴,二人立即回到码头,卢冬生把他背上了轮船,坐在甲板上。外国人怀疑陈赓是传染病,不卖给船票,他俩很着急。这时有个穿工人装的人蹲下来趴在陈赓耳朵上说:“再有人问,你就说是跌伤,不信,拿饭来,我一顿能吃三大碗。”并由那个人替他们买了船票,又找来一张帆布床,帮助卢冬生把陈赓抬到货舱里,那里堆放的都是水果,一片果香。
  陈赓和卢冬生顺利地回到了上海。
  
  四
  
  1928年4月,陈赓在牛惠霖骨科医院治腿伤,基本痊愈后,遵照党中央的指示,留在上海做保卫工作,任特科的情报科长,工作干得很出色,只是由于特科负责人顾顺章叛变,陈赓不能继续待在上海了,1931年9月离开上海,进入大别山革命根据地,11月被任命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第十二师师长,打了很多大仗、硬仗、恶仗。在1932年春,胡山寨阻击战中他又负伤,这次是右腿小腿骨中弹,当时医疗条件差,没得到应有的治疗,又适逢红四方面军脱离大别山西进,伤腿发炎红肿,疼痛难忍,不能走路。他不愿拖累部队,经组织批准离队去上海治疗。
  这次,没有卢冬生作伴,陈赓化装成商人,拄着根棍子,独自一人离开部队向河南省的郑州走去。本来,从武汉乘船去上海最顺路,但红四方面军离开大别山时,派一支部队佯攻武汉,吓得蒋介石调集重兵防守,使陈赓感到此路不通,才决定经河南绕远路回上海。他又在牛惠霖骨科医院医治疗腿伤痊愈时,1933年3月,党中央决定他去江西中央苏区工作。24日,据陈赓后来的夫人傅涯说:行前的一天,陈赓去贵州路北京大戏院(后改名为丽都大戏院)看电影,当被叛徒认出,被捕。很快,被从英国工部局引渡给国民党政府,押解到南京。
  当时,蒋介石正在江西省指挥部队剿共,听说陈赓被捕,异常高兴,立即叫押解到南昌来,他要亲自审问。于是陈赓被押解乘船到九江,改乘火车第三次来到南昌。住在了市中心洗马池的江西大旅社,陈赓对这里很熟悉,因为它原是八一起义军的总指挥部。
  蒋介石先叫自己的侍从秘书、陈赓黄埔军校一期的老同学邓文仪做他的工作,谈了三天,毫无结果。不管邓文仪怎么说,怎么许诺,陈赓一概不买账。
  第四天下午,邓文仪拿来绸子衬衣、哔叽长袍、礼帽、皮鞋,给他穿戴,叫他洗澡、刮胡子,说蒋介石要亲自接见他:“你现在这个样子,多不礼貌。”
  陈赓瞪起了眼睛:“是你们把我整成这个样子的。你们对我不礼貌,叫我怎么对你们礼貌?”他拒绝接受那一套。
  此后,陈赓被带到一间宽敞的客厅,里里外外布满卫兵。不久,听见楼梯上响起“咔咔”的皮鞋声,蒋介石一边下楼一边大声说着:“陈赓在哪里?陈赓在哪里?”这大概是想叫陈赓站起来迎接他。
  陈赓却假装没听见,顺手抓起一张报纸遮住自己的脸,翘着二郎腿坐着不动,不理睬他。
  蒋介石从楼上走下来,邓文仪上前把陈赓遮脸的报纸抽走。蒋介石望着陈赓,用着充满感情的声音说:“你是陈赓,你是校长的好学生仔。虽然政治上犯了错误,我可以原谅你。”
  陈赓把脸转到另一面,冷冷地回答:“我根本不需要你原谅,我也不会原谅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陈赓时常想念自己童年时的家:在起伏连绵的小山峦中,有一块绿色的谷地,潺潺的溪流,高高的水坝,清澈的泉水旁就是他温暖的家。但自从他在第二次东征中救了蒋介石的命,此后参加南昌起义,不仅自己成了被追捕的人,家也被蒋介石破坏殆尽了:父亲接连两次以“赤匪家属”名义被捕入狱,五弟也曾受牵连坐牢,家产被官府敲诈一空,经济上彻底破产,不得不搬到尼姑庵去住……他那美丽的家乡梦早就破灭了。蒋介石是个什么人?他说话的实质是什么?陈赓一清二楚。他为了自己的理想,在被蒋介石抓往后,就不怀生的愿望。
  蒋介石感到尴尬,但是仍然说:“大家都是黄埔的老同志了,黄埔人应当团结爱国。黄埔的校长决不杀黄埔人的。”他知道陈赓从大别山来,为了打破僵局,转换话题问:“那里的老百姓还过得下去吗?”
  陈赓说:“你派兵去那里打仗,杀人放火,奸淫抢掠,他们过不下去,不是也得马马虎虎过吗?”
  蒋介石尴尬得在屋里走来走去,好久才站住说:“陈赓,你不要老那样想不开。只要你过来,一切好办。愿意带兵,好说,可以随便挑个师……”
  陈赓冷笑了一下:“二次东征之后,你不是就说不能叫我带兵吗?”
  “我知道你还记住那件事。”蒋介石站住了,充满希望地望着陈赓,“此一时,彼一时。我说话算数,你现在可以带兵。”
  “我说话也算数。”陈赓依然冷笑着,“我决不会去做你们的官,共产党员怎么能像你们那样,榨取人民血汗来供自己享受呢?更不会给帝国主义当走狗。今天落在你的手里,我没有任何幻想,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吧!”
  蒋介石作出沉痛的样子:“你怎么会这样想不通呢?你看,现在国家弄得这样糟,剿匪死伤三十多万人。中国应当团结起来,不能再这样牺牲下去了……”
  陈赓瞪起眼睛大声说:“国家弄得这样糟,还不是应该由你负责!是你背叛革命,发动内战嘛!”
  蒋介石气得脸色发青,指着陈赓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这个态度……应该悔过!应该悔过!”
  处于十分难堪的蒋介石正在无法下台的时候,听说东北军将领于学忠要见他,就急忙对邓文仪说:“你好好劝劝他,这样不行。”然后匆匆走了。
  邓文仪把陈赓带回旅馆,叹了口气说:“哎,想不到你会是这个样子。你,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呢?”
  陈赓笑了:“这能由我吗?枪毙吧!”
  邓文仪皱着眉头:“如果不枪毙呢?”
  “那就放了我。”
  邓文仪思索了一下说:“如果真的放了你,你回到红军那里能不能告诉黄埔军校的学生,只要他们回头,校长是不会杀他们的。好吗?”
  “不行。”陈赓摇头,“我怎么能背叛共产党,做这种事呢?”
  邓文仪叹气说:“啊,那就不好办了!”于是,邓文仪又派人把他押回南京,关进大牢中,由宪兵司令谷正伦等人继续审讯他,用刑,逼他自首、悔过。
  陈赓被捕的消息,由一个他熟识的同情共产党的探长告知了党组织。于是宋庆龄等知名人士为营救他而奔走呼号,弄得国民党杀他有顾虑。此外,蒋介石还想把红军中的黄埔军校学生争取过来而打败红军;杀了救过自己命的陈赓,不仅使他假面具上的“仁义”二字全失,也会寒了全国黄埔军校学生的心……一直犹豫不决。后来想出来一个办法,就是认为陈赓过去性格开朗、爱吃爱玩,不如用软办法来对付他,投其所好,慢慢地也许能见效。于是把他从大牢里放了出来,送到一座小楼里软禁,虽然还有几个卫兵看管他,但允许他上街小范围内走动;还供应好吃好喝,找人陪他玩……
  陈赓被捕后,抱着一死的决心和敌人斗,到了这时,发现敌人没有马上杀他的意思,就想设法逃走。于是剃掉了胡须,穿上干净衣服,也不再和他们吵闹了,变得随和起来,有好吃的就吃、好喝就喝,并表示愿意和他们一起玩玩了。敌人觉得软化办法在产生了效,对他也放心多了。
  有一天,有个陈赓早就认识的外号叫“广东麻子”的共产党员,化装成国民党高级军官,在他面前出现,当晚,就和另外两个同志协助他逃走了。
  陈赓从南京逃到上海,找到了党组织,却没有能见到妻子王根英和孩子。因为王根英听到他被捕后押解去南京的消息时,惊吓得晕倒在楼梯上,手中抱着的儿子小知非也被摔下了楼,幸好被一个过路人抓住了孩子的一只腿才得救。此后王根英被家人送到杨家浜农村去养病。
  陈赓在上海不能存身,党组织叫他迅速离开上海去中央苏区工作。行前他设法见到了岳母,深深地鞠了一躬说:“我这次要走得很远,根英和孩子只有请你老人家照顾了,以后一定报答。”就匆匆走了。
  王根英听到陈赓活着回来,当然很高兴,病也慢慢好了,回到上海继续参加工作,但不久被叛徒出卖,国民党将她逮捕关进监狱。
  一个才出狱,一个又入狱,这就是命运给这对苦命夫妻作出的安排。(注)
  
  五
  
  经过漫长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陈赓率领他的部队参加淮海战役后,1949年2月,奉中央军委命令,部队改编成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四兵团。4月21日在安徽省望江县华阳镇地区,举行渡江作战。夜10时在炮火掩护下,千帆竞发,渡江成功,部队前进,势如破竹。
  23日拂晓,陈赓率兵团指挥部人员渡过长江。当时大家顾虑他的安全,担心敌机骚扰,感到江水茫茫,船行太慢。而他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在《日记》中写道:
  晨光熹微,鱼贯入船,微风南送,疾驰如飞。不一时,船登彼岸,踏上了江南大地。当时满怀兴奋,不可言喻……
  5月22日,第十三军解放了南昌市,他立即派工作组进城工作,向他们指出:“要严格执行党中央的城市政策,对敌人遗留的物资,要一律封存,谁也不准动,将来由第四野战军接收。”陈赓还决定,除警戒部队外,兵团直属队和其他所有部队一律不准进入南昌市。
  陈赓以身作则,自己不进南昌,和兵团部一起住在距城三十里地的莲塘。不久,中央军委电示:由陈正人来担任南昌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陈赓高兴地说:“陈正人同志是个老同志,也是黄埔军校第一期的。我们要尊重他。”陈正人6月5日到南昌,作为移交工作的主管,陈赓不得不于6日到南昌去见他。进了南昌城,他感慨万端地在《日记》中写道:
  “今日冒雨到南昌,这是我历史上第四次到此:第一次1927年,蒋介石南昌叛变,我险遭不测,逃入武汉;同年八月,南昌起义,从起义起至退出南昌止,我和李立三担任肃反工作,是为第二次;1932年冬,在红军中负重伤,返沪医治,至次年春,不意被捕,押解南昌,蒋介石曾亲自见我劝降,我始终不屈,是为第三次。这次则以胜利者姿态来此。前三次入城,或为亡命客,或者站不住,或为阶下囚,但均表现了我党之艰苦奋斗。无有前三次,则无今日人民之光荣。
  特志之,以纪此行。”
  陈赓这次进南昌,虽然不能像旧社会那样搞个“衣锦还乡”,按常理,也该庆祝一下经过如此艰难曲折的道路得之不易的胜利吧?陈正人一到南昌,即提出要举行迎军、劳军活动,却遭到陈赓的婉言谢绝,他说:“我们是过路部队(第四兵团的任务是解放云南省)。你接收了南昌之后,我们就该走了。这里是第四野战军的防区,为了扩大我军的影响,应该让南昌市的人民欢迎他们入城,慰劳他们才合适。”
  读者可以从陈赓四进南昌城的故事中,看到这位无产阶级革命家,这位闻名遐迩的大将军的忠于革命,胸怀如海的动人形象了吧?
  (注)陈赓与夫人王根英情深爱笃,他们于西安事变后重聚。1939年3月初,王根英牺牲于战争中。1943年2月,陈赓与第二位夫人傅涯结婚。